第壹千五百零三章 祖上積德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2023-9-4 22:27
永德元年的盛夏,戶部門外來了數百軍士。
這些軍士把戶部能進出的門都看守的水泄不通。
但總有顧不上的地方。
戶部的茅廁建在靠墻的地方,壹個小吏艱難的在爬墻……
他爬啊爬,終於爬到了墻頂,心中壹喜,就翻了下去。
噗通!
“哎喲!”
小吏揉揉屁股,剛站起來,突然覺得身後不對勁。
他緩緩回頭。
十余軍士正在不遠處看著他。
“姿勢有些醜,和咱們操練的不同!”
“他的腰腹無力,故而只能手腳發力,於是落地站不穩!”
小吏指著墻頭,“我是上茅廁!”
“是嗎?”
“是啊!”
“拿下!”
……
“戶部原先是楊松成的地方,朕進了長安後清洗了壹遍,沒想到依舊有不少眼線。”
短短兩日,戶部被抓十余人。
“結果出來了嗎?”皇帝問道。
曹穎點頭,“出來了。”
“那些貴人欠了朕多少債務?”
“多的……陛下,雖說只是追索二十年的賦稅,可大多人家壹直以來都是壹毛不拔,若是追索,他們怕是會心疼的嚎啕大哭。”
“壹路哭,不如壹家哭!”
皇帝淡淡的道:“戶部準備人手跟著軍隊出發。”
“陛下,此次帶隊的是……”曹穎問道。
“讓老二去!”
天神!
讓王老二那個混不吝的去,這就代表著屠刀。
別人殺人興許會顧忌些什麽,王老二殺人,天經地義!
不!
殺人對於王老二而言,是買賣!
是生意!
二哥的生意,又要開張了!
……
早上,王老二起床後先去修煉。
去之前他交代還在睡覺的赫連雲裳,早飯必須有鹹菜和胡餅。
“怎地想著吃鹹菜了?”赫連雲裳說道:“這時節新鮮菜蔬多的是。”
“鹹菜就炊餅啊!好吃。”
王老二想到了自己當年乞討時,“那年我餓了兩日,終於乞到了兩個炊餅,那好心人還給了點鹹菜。那時候,我覺著鹹菜就炊餅是世間最好吃的食物。”
“那胡餅呢?”
“胡餅……更好吃!”
當時他蹲在市場外,等著好心人給錢或是吃的,壹般來說,頂多壹文錢。至於吃食,也多是些簡陋的。
那壹次,他吃到了胡餅。
“阿娘說,誰對妳大方,妳就跟著誰。”吃早飯時,王老二拿著胡餅,認真的道:“那是我乞討許久第壹次有人給我胡餅。”
“那人是誰?”
赫連雲裳問道。
“陛下!”
……
吃完飯,王老二拿了壹袋子肉幹,說道:“此次我出門,大概要半月左右,家中有事妳去宮中尋皇後。”
“找別人不行?”赫連雲裳性情開朗,很快就在長安找到了壹群誌同道合的閨蜜。
“我是千牛衛大將軍呢!老賊說,千牛衛是除去虬龍衛之外,陛下最親近的侍衛。妳的那些關系好是好,可就怕有人居心不良。”
王老二見妻子神色不善,就說道:“人心隔肚皮呢!當初我做乞丐時,都有人內鬥。若是有人從妳這打探千牛衛的消息……弄死!罷了,給皇後說壹聲就是了。”
王老二嘟囔著出門,“不能殺人的女人啊!怎麽做我的娘子?”
赫連雲裳為之氣結。
王老二前腳才走,宮中後腳來人,“娘娘請娘子進宮說話。”
“馬上便去。”
皇後時常會邀請些貴婦進宮說話,其中進宮次數最多的便是赫連雲裳。
這是風向標,說明王老二最被皇帝看重。
“怎地還沒有孕?”
壹見面皇後見她肚皮平坦,就把眉頭皺的很深。
“二哥他……”赫連雲裳委屈的道;“二哥他不好那個。”
……
對於王老二而言,這個世間的所有人都是壹樣的,臭烘烘的。
赫連雲裳也是如此,只是她的味道還在王老二的接受範圍之內。
但即便如此,對那方面的事兒王老二依舊不怎麽熱衷。
……
鹹陽馬家。
馬溪在長安讀書,馬宏忠在家看守家業。
“阿郎,大郎君說了,別聽那些人瞎鼓搗,咱們家該雇佃農就雇佃農,擱置了莊稼,這便是想擠兌陛下呢!”
馬宏忠聽著仆從顛三倒四的話,罵道:“那個逆子懂什麽?如今關中到處都是如此,馬家若是雇傭了佃農,那些人家會善罷甘休?以後尋機便會針對咱們家。”
“那……”管事看著馬宏忠,等著他的決斷。
“逆子!”馬宏忠跺腳,“罷了,去,雇傭佃農!”
馬家率先妥協。
外界不少人在嘲笑馬宏忠,甚至有人惡毒的說馬宏忠的家業遲早會被皇帝吞了。
如今關中處處都在流傳著皇帝貪婪的謠言。
——皇帝搶奪關中大族豪強的奴仆。
——皇帝搶奪關中大族豪強的錢糧。
皇帝就是個饕餮,貪婪無比。
馬宏忠在家生悶氣,可兒子馬溪來信說了,皇帝壹看便是個雄才大略的,當初在北疆時,但凡守規矩的大族豪強,哪怕背地裏嘀咕他,依舊安然無恙。
“哎!”
馬宏忠在家喝悶酒。
這壹日,就聽到縣裏來了幾個官吏,以及……
“來了好些騎兵呢!看著殺氣騰騰的!”
仆役帶來了消息,馬宏忠惶然,“這是真要沖著咱們動手?”
他膽怯了,令人架起梯子,自己艱難爬上墻頭,看著官道。
順著這條官道過來,都是大族豪強的家和田地。
“廖家倒黴了。”馬宏忠看到左前方的廖家沖進去了百余騎兵,等他們走時,廖家壹家子在大門外嚎哭。
“阿郎,廖家哭的如喪考妣啊!”去打探消息的仆從說道:“他家老太爺去的時候,壹家子都沒哭的這般傷心過。”
“看來,皇帝是真下了死手。馬家……他們來了。”馬宏忠看到那些騎兵順著官道下來了,不禁心中壹顫。
那些騎兵在官道上勒馬看著馬家,指指點點的。
隨行的兩個小吏拿出文書。
馬宏忠心跳仿佛停頓了。
馬家,休矣!
“馬家上次主動獻出名冊,乃是良善人家。此次馬家更是主動雇傭了佃農來照看莊稼,這等人家……放過!既往不咎!”
“走!”
騎兵們去了下壹家。
叫開門,小吏冷冷道:“鄭氏二十年來偷稅漏稅……數額巨大,陛下仁慈,說了不用滯納金,但,該補稅多少,壹文錢不能少,壹粒糧食也不能減免。”
二十年的賦稅,加起來是個天文數字。
“天神吶!”
鄭氏家主跪在大門外嚎哭。
壹家子聞訊出來,得知消息後,壹邊叫罵,壹邊嚎哭。
那些偷漏的賦稅,早已被他們當做是自己的收益,該花銷的花銷,該存的存著。
而現在,皇帝要讓他們盡數吐出來。
馬宏忠壹臉懵逼。
“快去打探消息!”
仆役這次膽子大了些,趁著鄭家兵荒馬亂的時候,就混進去問了壹個相熟的仆役。
“阿郎,那些是戶部的官吏,皇帝令各地大族豪強補繳過去二十年的賦稅。”
“天神在上,二十年,那得多少?”馬宏忠無需計算,就知曉能讓自己吐血,“難怪廖家和鄭家如喪考妣。老夫也得哭……”
馬宏忠嚎哭了幾嗓子,可接下來卻沒有來馬家。
“這咋回事?”馬宏忠不解,自家不敢去縣裏打探消息,就令管事去縣裏找馬家的關系。
管事去了,求見相熟的小吏,可小吏卻沒在,說是下鄉了。
他在城中等了兩日,小吏回來了,曬的黝黑,見到他就說道:“累慘了。”
管事笑道,“那就尋個地方喝酒,消消乏。”
二人去了酒肆,小吏喝了壹杯酒,嘆道:“此次長安下來的是戶部的官吏,統軍的大將是誰妳可知曉?”
管事搖頭。
“千牛衛大將軍,王老二。”
“那個殺人魔王啊!”
“是啊!”小吏嘆道:“陛下令各處大族豪強補稅,有人不肯,當即被抄家,壹家子被拿去長安,說是要流放。”
“這是何苦?”管事苦笑,“我家阿郎都準備好了,就等人上門補稅,不行自己送來縣裏也成。”
“妳家……”小吏目光古怪的看著管事,“說實話,馬公可是在朝中有關系?譬如說認識什麽……重臣,或是陛下身邊的近臣。”
管事壹怔,然後說道:“若是有,阿郎何須慌作壹團?”
他都自曝家醜了,小吏點頭,“看來確實是沒有。那便是祖上積德啊!”
“這是何意?”管事舉杯敬酒。
小吏滋的壹聲,仰頭就幹,放下酒杯說道:“上次本來是要動馬家的,可妳家阿郎卻主動把奴仆名冊送到了縣廨,於是逃過壹劫。
此次上面說馬氏算是良善之家,補稅少三成。
說實話,我是想通風報信來著,可那些軍士盯著緊啊!上面放話了,誰敢通風報信,壹家子流放。壹邊是看得緊,壹邊是流放,妳說我敢嗎?”
“自然是不敢。”
“我心中焦急啊!隨後就跟著長安戶部的人下去了。前日才聽到消息,咱們鹹陽大族豪強都補了賦稅,就壹家沒補,不需要補。我便問了是哪家……”
小吏看著管事,似笑非笑的道:“那人說,是馬家。”
管事心中壹松,小吏說道:“此行做主的官員說了,馬家主動雇傭佃農照顧莊稼,這便是識大局。知道嗎?從此後,馬家便是我鹹陽大族的典範了。那些賦稅,上面說了,豁免了!”
管事心中激動,晚些回家,馬宏忠正翹首以盼。
“阿郎,上面說馬氏不用補稅!”
管事喝的二麻二麻的。
“神佛保佑,祖宗保佑!”馬宏忠歡喜的跪地感謝。
“是大郎君!”
“啥?”馬宏忠回頭,“那個逆子?”
“上面說,馬氏主動雇傭了佃農,識大局,於是便豁免了馬氏賦稅。整個鹹陽,就咱們家豁免啊!阿郎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