討逆(長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歷史軍事

元州地處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這裏便是窮山惡水。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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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百五十六章 出去
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5

  曾幾何時,北遼不來打北疆,北疆上下就會歡欣鼓舞。
  可現在,北疆之主卻懶洋洋的說興許吧!
  就像是玩兒般的,決定攻擊方向。
  赫連榮嘆息,覺得這個局勢持續下去,北遼會有大麻煩。
  “嘆息什麽?”赫連燕問道。
  “國公決心已下,要持續攻打北遼。在這等時候,北遼唯壹的希望便是那幾位能摒棄前嫌,聯手應對。”
  “妳覺著可能嗎?”
  赫連榮搖頭,“積怨太深,林雅壹心要篡位,故而,他與帝王只能是不死不休。”
  “當初先帝在時,兩邊鬥的難分勝負,如今赫連春登基,根基遠不如先帝,只能引入大長公主為幫手。可沒多久二者近乎於反目……”
  赫連燕搖搖頭,“這是天意啊!”
  “這是,命!”
  回到節度使府,楊玄宋震商議出兵的事兒。
  地圖擺在案幾上,兩杯茶水。
  宋震坐下,摸了半晌,從袖口中摸出了壹個油紙包,打開,竟然是堅果。
  “這東西非得要烈酒才好,不過,濃茶也成。”
  老宋吃了壹枚堅果,擡頭,“妳也吃啊!”
  楊玄搖頭。
  “妳繃得太緊了,老夫便給妳松散壹番!”
  宋震自然不是那等荒唐之人,議事還弄包堅果,就差來壹壺酒。
  楊玄啼笑皆非,喝了壹口茶水,說道:“如今天氣還冷,且雪化後道路泥濘,故而大軍不好出動,這也是林駿敢於派人來談什麽和平的底氣。否則只需來人,我便能判斷出他的處境並不太好,順勢出兵,就算是不能攻破泰州,也能讓他焦頭爛額。”
  “嗯!”宋震看看地圖,“兩萬勇士還差八九千,妳不想動兵,是否想等他們操練壹番,也好去體驗戰陣?”
  “果然瞞不過您!”
  新兵要想成熟,操練必不可少。
  操練就是教導他們如何殺敵,如何保護自己。但這壹切都是紙上談兵,最好的先生是沙場。
  新兵進入軍營會有壹個適應期,在此期間,操練狠的能讓人尿血。
  所以,真正的軍隊,壹般不會招募年歲大的,不為啥,年歲大的禁不起新兵期操練的那股子狠勁。
  操練完畢後,若是沒有戰陣體驗,這些新兵遠遠談不上什麽精銳。
  宋震說道:“北疆當面,左面坤州,龍化州;正面泰州;右側辰州,潭州。潭州偏僻,說實話,拿下唯壹的好處便是為那片草原尋到了遮蔽之處。但從大局而言,意義不大。”
  楊玄點頭。
  宋震原先在軍中多年,後來在兵部壹直待到了被皇帝趕回家,堪稱是大唐軍事方面的活化石。
  這樣的人,說實話,楊玄覺得是無價之寶。
  可李泌卻輕飄飄的就把宋震趕走了。
  娘的!
  崽賣爺田不心疼啊!
  “打泰州,便是掏心,往縱深處打。不過有個壞處,打下泰州之後,便會面臨兩側的合圍。若是寧興下定決心,以壹股人馬隔斷泰州與內州之間的聯絡,那便是孤城。孤城啊!最是難守。”
  壹番話,結合楊玄的戰略目標,和當下的局勢,把利弊分析的壹清二楚。
  “說實話,李泌放您來北疆,虧大了!”楊玄由衷的贊道。
  宋震莞爾,“說實話,老夫當初沒想著來北疆。那時候老夫在家中也不甘寂寞,整日打聽北疆戰事,卻不是為了來北疆,而是想再度回顧長安,再度回歸兵部。那日接到消息,說長安召見,老夫心中那個興奮吶!”
  楊玄笑了,“人之常情。”
  “老夫屁顛屁顛的跑到了長安,滿心歡喜,以為自己能再度被重用,誰知曉卻是讓老夫來北疆。那壹刻,老夫心都涼了半截。”
  “這不還剩下半截嗎?”楊玄笑道。
  宋震嘆道:“當時是讓老夫來北疆勸說妳,可老夫畢竟在軍中待了多年,知曉妳但凡順從長安,必然沒有好下場。
  妳若是蠢還好,偏生和妳有限的幾次見面,老夫發現妳這人格外狡黠。如此,老夫此行自然會無功而返。”
  “那您當時是什麽心態?”楊玄饒有興趣的問道。
  “這是想看老夫的笑話?”宋震笑道,然後眼神蒼涼,露出了回憶之色,“老夫知曉此行必然無功,只是做了帝王的刀。回到長安後,定然會被再度趕回家去。
  老了老了,卻做了帝王的刀和狗,若是帝王英明神武也就罷了,可那人,娘的,最擅長的是蠅營狗茍。老夫那時心想,要不,就留在北疆吧?”
  楊玄心中壹喜,“您那時候就想著……”
  “投靠妳?”宋震搖頭,“老夫那時候就想著裝病,死了算逑!”
  這是心灰意冷了。
  “回家養老不好嗎?”
  “若是江山穩固,老夫自然願意歸家,含飴弄孫也好,悠遊林下也罷。
  老夫站在廟堂之高,看到的卻是江山搖搖欲墜,廟堂中的君臣卻置之不顧,只顧著爭權奪利,只顧著謀取私利。老夫回家作甚?回家看著江山板蕩?”
  “可來到北疆,老夫卻看到了壹片火熱景象,加之妳和劉擎極力相邀,不禁便心動了。”宋震突然笑道:“後來老夫才想到,當時自己想留在北疆,不只是對長安絕望,更是對妳的期許。在那個時候,南疆內部矛盾重重,唯有北疆,不但能抵禦強敵,更能積極進取。”
  我就像是暗夜中的螢火蟲,引得宋震飛來。
  楊玄笑了笑,“後來可曾想過北疆的結局?”
  宋震點頭,“妳沒透露身份時,老夫也想過。最有可能的壹種……是妳自立,自成壹國。隨後若是妳能擊敗北遼……妳會忍不住調轉刀口,沖著長安咆哮。隨後出兵,滅了大唐。”
  “那您為何還在為我效力呢?”
  宋震嘆息,眼神蒼涼,“妳,好歹是大唐人!”
  “那皇帝不是?”楊玄覺得這個邏輯有問題。
  宋震搖頭,“他的壹舉壹動,更像是大唐的敵人!”
  楊玄默然。
  耳畔,朱雀說道:“天下人心中都有壹桿秤,小玄子,妳幹的真不賴!”
  是啊!
  楊玄微笑,我幹的真不賴。
  能在不透露身份的情況下,令宋震盡心輔佐。
  宋震屈指叩叩案幾,“準備打哪?”
  楊玄的手指頭在地圖中緩緩壹動,擡頭。
  “兵無常形,隨機而動!”
  他的手指頭點在了坤州上。
  “坤州?”
  “坤州!”
  ……
  “國公。”
  楊玄剛和宋震商議完畢,有小吏來尋他。
  “何事?”
  楊玄把地圖卷起——上面有些炭筆畫的線條,若是被有心人發現,這便是重大情報。
  小吏說道:“州學裏有學生鼓噪。”
  “為何?”
  “說是讀書不能科舉……荒廢時光。”
  “這是對我不滿了?”
  楊玄笑了笑。
  可他的笑容落在宋震的眼中,卻像是獰笑。
  宋震勸道:“子泰,那些都是年輕人,好生說。”
  楊玄笑道:“您知道的,我歷來都是講道理的。”
  宋震點頭,隨即去尋劉擎。
  “州學鬧事?”
  劉擎最忙,剛得空,還沒來得及喝口茶水,聞言罵道:“壹群人吃飽沒事幹的!”
  “子泰不會……”宋震有些擔憂最近越發果決的楊玄會下狠手。
  “州學中,多有豪強子弟。子泰對豪強的態度妳是知曉的。”劉擎也為之頭痛,“按他的手段,弄不好就會把州學給拆了,重起爐竈!”
  “沒錯,老夫就擔心這個。”宋震說道:“子泰以前還能隱忍,如今卻越發的犀利了。”
  劉擎嘆道:“妳覺著,能威壓北遼的子泰,還需要隱忍嗎?”
  “好像,不需要了。”
  ……
  對於北疆節度使府來說,最重要的是人才。
  有了劉擎,楊玄才能肆無忌憚的率軍征戰。
  有了宋震,楊玄才能不時給自己放個假。
  人才不嫌多,但在這個關鍵的當口,人才必須是信得過的。
  陳國之前,人才多是征辟而來。而征辟的對象,多是世家門閥,豪強人家。
  有人說那是以門第取士,可在那個時代,普通人家能不餓死就算是幸運,讀書的耗費能讓他們破產。
  故而讀書人幾乎都出自於上等人家。
  所以,人才征辟自然也只能從那些人家挑選。
  這便是上品無寒士。
  到了大唐,這種情況好了些。各地都有學校,雖說進學校的多是殷實人家,可好歹平民也有些。
  這就給平民逆襲提供了機會。
  雖說少。
  但總算是開了壹道縫隙。
  “學校和科舉是最大的善政!”
  直至執掌陳州之後,楊玄才深刻理解了科舉對於中原的重大意義。
  他此刻站在州學門外。
  韓紀點頭,“就說老夫,若是千年前,老夫這等出身休想出頭。故而提及武皇,老夫總是充滿敬意。”
  科舉乃是前朝發明,不過彼時社會環境僵化,平民就算是能參加科舉,也只是陪殺場。
  直至到了武皇時期,科舉才正兒八經的成為大唐取士的渠道。
  州學教授湯偉急匆匆的出來,見到楊玄,松了壹口氣,行禮,“見過國公。”
  “在鬧騰?”楊玄指指裏面。
  站在這裏,隱約能聽到嘈雜的聲音。
  湯偉苦笑,“國公贖罪。從國公與長安鬧翻之後,長安就斷了咱們科舉之路。州學出來的學生,竟然只能留在北疆……”
  “等等!”
  楊玄打斷了他,“只能留在北疆,妳的意思,留在北疆不妥?”
  老夫竟然口快了,該死……湯偉苦笑,“許多學生家中殷實,讀書的目的都是為了為官。長安乃是他們心中的聖地,不能去長安科舉,讀書便成了雞肋……”
  “明白了。”
  楊玄點頭,韓紀說道:“郎君執掌北疆後,北疆學子出仕頗多。他們這是不知足啊!”
  這話殺氣騰騰的,湯偉心中壹跳,“國公,畢竟都是年輕人。”
  “去看看。”
  楊玄不置可否的道。
  “那些年輕人就喜歡鬧騰,國公莫要……”
  湯偉跟在楊玄身側,化身為婦人,喋喋不休的念叨著。
  若非看在他年歲不小的份上,忍無可忍的楊玄定然會壹腳把他踹出去。
  楊玄之前,北疆學校招收的學生並不多,比如說縣學,不過三五十人罷了。
  楊玄開始關註教育後,第壹件事兒就是擴招,讓縣學成為有教無類的地方。
  州學卻不好弄。
  要想去長安科舉,就必須通過州學……也就是說,州學是人生的壹道門檻,類似於另壹個世界的高中。
  但這個世界的州學,學生不過六十人。
  不是楊玄不想擴招,圍繞著州學,有壹個龐大的利益集團,牽壹發而動全身,不好弄。
  故而他讓李文敏執掌陳州州學後,依舊進展艱難。
  按照李文敏的說法,除非重起爐竈,否則州學的革新就像是在爛泥潭中行走,無比艱難。
  “爛泥潭嗎?”
  楊玄吩咐道:“讓李文敏來。”
  “是。”
  楊玄進了學堂。
  前方就是課堂,嘈雜的聲音席卷而來。
  “當初武帝視察北疆學堂,曾說學子乃天之驕子,天子門生。可如今我等卻只能蟄伏在北疆。”
  “不能科舉,那讀書何用?”
  “我阿耶都說了,準備壹家子搬到關中去,把戶籍都遷徙過去,如此,我便能去長安科舉了。”
  “艹!妳家竟然能把籍貫遷過去?”
  “哎!諸位諸位。”
  壹個有些清朗的聲音傳來,等課堂內安靜後,就聽此人說道:“在可以預見的將來,我北疆學生數十年之內,應當沒法參加科舉了。”
  課堂內嘆息聲不斷。
  “如今就兩條路,其壹把戶籍遷徙到別的地方去。其二,便是放棄讀書,繼承家業。”
  楊玄微微偏頭,問道:“此人是誰?”
  湯偉哆嗦了壹下,“王厚。”
  “不厚道!”
  楊玄丟下這句令湯偉膽戰心驚的話,緩緩走了進去。
  “……我等可去節度使府請願,請秦國公……”
  “不用請了,我在此!”
  楊玄站在門內,負手看著學生們。
  和縣學的有教無類相比,州學依舊是往來無寒士的格局。
  學生們維系著方才各自的動作,僵硬了壹般。
  楊玄走上了先生的位置。
  方才壹直在打盹的先生惶然起身。
  “出去!”
  楊玄指著外面。
  先生面如死灰。
  楊玄看著學生們,“說的是妳等!誰不想在州學就讀的,出去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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