討逆(長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歷史軍事

元州地處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這裏便是窮山惡水。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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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壹千二百七十壹章 摧枯拉朽
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6

  大乾十四年過去了,新年第壹天,魏明率領麾下是在尚州外圍度過的。
  數萬將士在大營中吃飯,熱氣蒸騰。
  “今日都有肉,只是可惜酒水不夠。”隨行的主事廖傑說道:“國公說了,尚州算不得大城,等攻下了堅城,酒肉管夠。”
  魏明看著那些吃的狼吞虎咽的將士,說道:“打下長安,別說吃肉,女人也隨便玩。”
  廖傑笑道:“到了長安,怕是城中人都跑光了。”
  “跑不了。”魏明搖頭,“他們能跑哪去?沒糧食吃能活活餓死在半道。留下,興許還有生機。”
  廖傑猶豫了壹下,“上次黃州屠城,軍中有些異議。”
  “誰?”魏明眸色微冷,“可是那些大唐籍的?”
  廖傑點頭。
  “他們懂個屁,沒有黃州屠城,哪來的松州壹鼓而下?”
  魏明壹路巡查過去,廖傑跟在身側,看著壹張張異族人的臉,他突然有些神思恍惚。
  壹隊騎兵到了大營外,接著被帶了進來。
  “魏將軍。”
  使者近前說道:“國公相詢,尚州何時能拿下?”
  魏明是石忠唐的核心班底,也是心腹中的心腹。故而連催促都顯得委婉些。
  魏明的臉色壹青,說道:“請回稟國公,五日,五日內必破尚州。”
  使者也不願得罪他,笑道:“下官臨來前,國公說,魏明用兵太狠,犀利也僅次於哲明。不過大局哲明卻不及他。”
  石忠唐效仿北疆玄甲騎,設立三千虎豹騎,以悍將阿史那哲明統領。
  這是激將法。
  魏明沈聲道:“回稟國公,三日,必破尚州。”
  新年的早飯剛吃完,魏明就召集眾將議事。
  “國公在看著咱們,小小尚州就擋在前方,三日,能不能破?”
  魏明看著麾下,“我許下諾言,三日破城。三日不能破,我親自沖陣。妳等……入敢死營!”
  眾將心中壹凜,“領命!”
  “出發!”
  大軍出動。
  ……
  “人呢?援兵呢?”
  尚州刺史廖傑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的,在大堂中來回轉,不時出去看看外面,仿佛這樣便能聽到援軍的腳步聲。
  司馬武章安坐,依舊在處置著政事。
  斥候來了,面色鐵青,不知是被寒風吹拂,還是心中畏懼。
  “使君,魏明大軍出動了。”
  “這是新年也不過了嗎?”廖傑壹跺腳,“罷了,有死而已。”
  武章把處置好的文書放在廖傑的案幾上,廖傑擺手,“這時候哪還有心思管這些。趕緊,令城中丁壯集結。”
  武章說道:“下官早就令他們準備好了,不過黃州屠城之後,不能指望太多。”
  廖傑神色壹松,這時斥候再度趕到。
  “使君,叛軍人馬數萬,朝著這邊來了。”
  “數萬啊!”廖傑苦笑,“咱們尚州不過五千人馬,如何是對手?”
  尚州屬於南方腹地,前面有南疆大軍在,故而尚州人馬不多。
  “那個狗賊,竟然謀逆!”廖傑咬牙切齒的道。
  武章把毛筆洗幹凈,掛在筆架上,起身道:“使君,走吧!”
  “好!”
  二人上了城頭,只見遠方煙塵大作。
  壹隊隊斥候在拼命往回趕。
  “敵軍來了。”廖傑看看左右,守軍大多面色煞白。
  馬蹄聲如雷,越來越密集。
  壹隊隊騎兵撒著歡的沖了過來。
  最後壹隊斥候進城,城門關閉。
  “堵住!”武章吩咐道。
  他看著廖傑,“使君說幾句吧!給將士們鼓鼓勁。”
  廖靜欲言又止。
  他剛想開口,就見遠方的步卒出現。
  密密麻麻的步卒在緩緩行軍,壹眼看去,就像是無數螞蟻在移動。
  騎兵閃開,步卒上前,直至距離城池壹裏多的距離止步。
  中軍大旗下,魏明看著城頭,身邊張藝介紹道:“尚州刺史廖傑的詩詞以慷慨悲歌聞名,有他主持尚州防禦,並不好打。”
  “城中僅有五千人馬,且大多是未曾經歷過戰陣的,而我軍皆是虎賁,能以壹當十。”魏明輕蔑的道:“我說三日,不是胡亂許諾。實則在我看來,尚州壹日可破!”
  張藝說道:“還得看廖傑。”
  “將為壹軍之膽!”魏明說道:“準備!”
  早就打造好的攻城器械開始推進。
  魏明舉起手,肅然道:“為了國公!”
  “為了國公。”
  周圍的人都跟著念了壹遍。
  這是魏明最近立下的規矩。
  他拔出長刀,指著城頭喊道:“我南疆軍……”
  “必勝!”
  歡呼聲中,攻城戰,開始了。
  城頭,武章在給廖傑分析,“我軍大部都沒廝殺過,而敵軍盡皆是虎狼之士,尚州保不住。”
  廖傑按著刀柄,“那便殉國吧!”
  “使君英明。”武章說道:“不過,叛軍勢大,在這等當口,尚州抵禦的時日越長,後續州縣的準備就越充分。”
  “這是老夫的宿命。”廖傑微笑道:“老夫往日胸有千言,可此刻卻只有壹句話……”
  他環顧左右,說道:“壹死報君王!”
  他拔出橫刀,喊道:“今日,有死而已!”
  “三日破城!”
  敵軍在呼喊。
  三日!
  這是壹個極為輕蔑的口號,把守軍視為無物。
  “老夫,等著妳!”廖傑沒修為,退到了後面。
  武章練過,在前方指揮。
  “放箭!”
  城頭箭如雨下。
  城下敵軍倒下壹片,混在其中的弓箭手擡頭,沖著城頭射箭。
  不時有軍士因探頭出去被射中,滾落城下。
  慘嚎聲中,那些將士面色慘白。
  壹個叛軍順著木梯爬了上來。
  “閃開!”
  武章沖上去,就在叛軍剛想跳上來時,壹刀梟首。
  他舉起人頭,咆哮道:“我大唐……”
  “萬勝!”
  守軍歡呼。
  這壹刀,堪稱是為守軍灌入了魂魄。
  第壹波攻擊,守軍雖說士氣不錯,但卻因久疏戰陣而傷亡慘重。
  敵軍壹次次突破城頭,守軍必須集結優勢兵力去反撲,把敵軍驅趕下去。
  每壹次,都能看到武章的身影。
  近午時分,魏明令鳴金。
  叛軍的回撤從容不迫,甚至還利用守軍沒經驗來追殺,壹個反撲,差點破城,幸而武章就在附近,帶著預備隊把幾乎突破到廖傑身前的叛軍趕了下去。
  魏明看到了這壹幕,問道:“此人是誰?”
  “尚州司馬,武章。”
  “不錯。不過,螳臂當車罷了。”
  魏明輕蔑的道。
  城頭,武章緩緩坐下,背靠著城垛喘息著。
  “妳以為能堅守幾日?”廖傑問道。
  武章說道:“兩三日。”
  城頭血腥味濃郁,廖傑幹嘔了壹下,喘息道:“把城中青壯集結起來,能堅守多久?”
  武章搖頭,“以前還行,可在叛軍黃州屠城後,百姓不敢。”
  黃州屠城的消息傳來,尚州百姓聞叛軍之名色變。
  “總得想個法子吧!”廖傑嘆道:“援軍不知何時能到。”
  武章笑了笑,“在這等時候,都是自保。”
  “什麽意思?”
  “不會有什麽援軍了。”
  廖傑緩緩坐下,無力的道:“怎會如此,怎會如此啊!”
  “石忠唐野心勃勃,壹直在蓄力。長安把本該給北疆的錢糧兵器盡皆給了他,每年從年頭到年底,往南疆去的車隊絡繹不絕。陛下和貴妃的義子嘛!自然是忠心耿耿,至少,比北疆的所謂楊逆強。”
  武章冷笑道:“可如今看看,北疆未曾南下,而石忠唐卻在攻城略地。”
  “該死!”廖傑咬牙切齒的道:“這等統禦壹方的大將,本就不該讓異族來做。”
  “為之晚矣。”武章搖頭。
  “原先的張相公做的好好的,就算是張楚茂也比石忠唐強。”廖傑突然神色黯然,“老夫的幼子才將去長安,準備年初的科舉。老夫準備了幾首詩詞,準備為他慶賀,如今……”
  武章說道:“大勢之前,個人的生死榮辱算不得什麽。老夫就壹個念頭。”他爬起來,看著在叛軍,說道:“多殺幾個逆賊!”
  下午,攻城戰繼續。
  叛軍攻打的越發的兇狠了。
  當夕陽落下時,城頭看著殘破不堪。
  叛軍開始撤離。
  第二日,守軍的表現反而更好了些。
  廖傑大喜。
  武章也是如此,但還保持著冷靜,“昨日經過壹場廝殺後,將士們算是練了手。今日就從容了許多。”
  但顯然這等臨陣磨槍比不過叛軍的老辣。
  到了下午,城頭被突破壹處,叛軍已經沖到城中。
  壹隊青壯沖過來,沒多久被砍殺壹空。
  後面的青壯見狀發壹聲喊,都跑了。
  武章帶著最後的預備隊來了,用弓箭手密集攢射,隨後長槍上前。
  “殺!”
  壹個叛軍持刀連續砍殺四人,被捅了兩槍後,依舊再殺壹人,這才倒下。
  叛軍的悍勇震懾住了守軍。
  這壹日,守軍損失過半。
  “明日。”武章站在城頭,說道:“拖過明日。”
  魏明回到了大營。
  “守軍損失大半,剩下的也多傷患,明日必然破城。”今日率軍攻城的將領笑道。
  “告知國公,明日,破城!”
  魏明說道:“起兵以來連破三州,堪稱是勢如破竹啊!”
  眾人都笑了起來。
  這裏氣氛輕松,而尚州城中卻愁雲慘淡。
  “明日怕是要破城了。”
  百姓們議論紛紛。
  “就怕屠城。”
  女人們抱著孩子,恨不能插翅飛走。
  “若是不抵禦就好了。”
  “是啊!”
  民心不穩,軍心也好不到哪去。
  “明日怕是守不住了。”
  第三日淩晨。
  擔心叛軍屠城的百姓們毫無睡意。
  沒多久,他們就聽到馬蹄聲。
  “是武司馬。”
  有人從門縫中往外看,看到了孤獨而行的武章。
  “他壹個人能頂什麽用喲!”
  聲音漸漸大了起來,武章不為所動。
  上了城頭,他問道;“使君呢?”
  “使君昨夜發熱,說晚些就來。”
  “好!”
  晨曦中,叛軍出現了。
  “今日,務必破城!”
  叛軍來勢洶洶。
  甫壹接觸,他們就展露出了比前兩日更為兇悍的手段。
  武章在來回救援。
  接近午時時,廖傑來了。
  “殺!”
  武章在城頭狂奔,剛驅趕走了壹波叛軍,接著又來了壹波。
  他不知疲憊的奔跑著,砍殺著……
  “司馬!”
  壹個失去手臂的軍士跪地,“我們守不住了。”
  “我們受得住!”
  武章趁著這壹波攻勢消停的功夫,大聲的道:“叛軍說三日破我尚州,如今還有半日,尚州,尚在!”
  “老夫在,妳等也在!”
  叛軍怒了。
  魏明惱火的道:“無能!”
  眼看著太陽西落,魏明深吸壹口氣,壹刀斬殺了來請罪的將領,隨即親自攻城。
  叛軍潮水般的湧來。
  武章和守軍此刻反而被激發出了熱血,不斷的反撲。
  當夕陽落下時,叛軍含恨而退。
  殘存的守軍都在看著武章。
  武章站在那裏,渾身浴血。晚風輕輕吹拂,他突然微笑道:“成了。”
  當夜,城中百姓知曉明日必然破城,女子都往臉上抹灰,或是換做男兒裝飾。而男人都在努力想著如何能讓自己看著更老實些……
  武章令軍中敞開供應酒食。
  殘存的守軍輪換著大吃了壹頓。
  黎明。
  百姓們做好了迎接叛軍的準備。
  守軍也做好了投降的準備。
  殘月依舊掛在天邊,輝光清冷灑在街上,壹騎孤獨而來。
  噠噠!
  噠噠!
  有人從門縫中往外看了壹眼。
  “是武司馬。”
  “這是要開城歸降吧!”
  “也好!”
  守軍在城下躲避寒風,也失去了繼續廝殺的意誌。
  堅守了三日,他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。
  他們三三兩兩聚在壹起,說著歸降會如何。
  “興許會去做苦力吧!”
  “援軍不至,也怪不得咱們。”
  馬蹄聲傳來,眾人偏頭看去。
  壹騎緩緩而來,近前,下馬。
  武章看著那些將士,拱手,隨後拾階而上。
  叛軍來了,動靜很大。
  武章壹人站在城頭上,身後傳來腳步聲,接著是廖傑的聲音。
  “為何要多堅守半日?”
  “叛軍說三日破城,若是三日果真被破城,叛軍的氣焰會越發囂張,而後續的州縣會越發膽怯。”
  他回頭笑道:“咱們給了叛軍迎頭痛擊。”
  廖傑的臉被晨風刮的生痛。
  “攻城!”
  魏明親自帶隊。
  “將軍,城頭只有壹人。”
  魏明看到了,“是武章!”
  壹個軍士走了上來。
  走到了武章的身後。
  接著又是壹個……
  壹個又壹個守軍沈默的走上來。
  武章看著他們,欣慰的道:“我大唐,當再度中興。”
  “攻城!”
  魏明喊道。
  木梯搭上城頭,只是壹波沖擊,殘存的守軍就被壹掃而空。
  失去了壹只手臂的武章站在那裏,看著爬上城頭的魏明,笑道:“來了?”
  魏明站穩,廖傑上前,雙手奉上印信,“下官願降。”
  武章不敢置信的看著廖傑。
  “識時務者為俊傑。”廖傑的臉有些發紅。
  壹州刺史歸降,這是個好兆頭啊!
  這也彌補了三日未曾破城的過錯。
  魏明大喜。
  這時,城中百姓出來。
  男女老少跪下。
  “我等願降!”
  魏明大笑,指著武章,“妳呢?”
  武章持刀,沖著長安方向行禮,“臣武章,今日拜別陛下。”
  魏明微微頷首,“此人悍勇,歸降後可大用。”
  武章起身,突然身體往前沖去。
  他奮力揮刀,可因為少了壹只手臂的緣故,橫刀偏離了方向。
  魏明惱火,揮刀。
  刀光閃過。
  武章倒下。
  他微笑看著蒼穹,看著走過來,舉起橫刀的魏明,說道:“老夫,不負大唐。”
  城頭的大旗伴隨著頭顱壹起落下。
  大乾十五年,初四。
  尚州城破,刺史廖傑降敵。
  司馬武章戰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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