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二十三章 兜住

　　“楊司馬來太平了。”
　　嶽二今日沒出攤，蹲在織機邊上和妻子嘮叨。
　　“城中如今人口太多，明府說了，要遷徙些人口去臨安。”
　　張氏停下手中的活計，“楊司馬他老人家的話定然是有道理的，只是咱們家就靠著織布和生意為生，去了臨安做什麽？還有大郎還在讀書呢！去了臨安豈不是半途而廢了？”
　　嶽二嘿嘿壹笑，“司馬心中掛念著咱們，豈會不考慮這些？司馬說了，臨安那邊馬上就會買下幾個大宅子，隨後簡單打通，修葺壹番屋子就能開學了。”
　　“先生呢？”張氏動心了。
　　“先前李先生去了縣廨，說是會去臨安什麽統籌縣學之事，李先生可是大才，他去了臨安，那縣學還能差？要緊的是……”嶽二壹臉神秘靠近妻子，手卻不老實，順勢摸上了大腿，“臨安有州學，縣學讀好了，接著進州學，進了州學便有科舉的機會。娘子，咱們的孩子也能為官了！”
　　張氏心中極為動心，忽略了那只鹹豬手，“可生意呢？”
　　嶽二自信的道：“司馬說了，會打通商路。做生意，天下人誰能比得過司馬他老人家？跟著他老人家，咱們家只會越過越好。”
　　張氏面紅耳赤，壹巴掌抽開他的手，“如此，那就去報名。”
　　“為夫早就報過了。”嶽二起身，笑的格外的猥瑣，“娘子，大好時光，妳我何不如敦倫壹番。”
　　“呸！”
　　……
　　“司馬讓老夫也去？”陳花鼓滿面紅光，得意洋洋。
　　小吏說道：“司馬說了，妳得了司馬醫術的傳承，敝帚自珍不可取，讓妳去臨安把醫術發揚光大。”
　　“老夫這便去收拾東西！”
　　太平神醫壹聲怪叫，快活無比。
　　楊玄在太平只待了兩日，隨即就帶著浩浩蕩蕩的移民大軍出發了。
　　車隊浩浩蕩蕩，經過幹燥地段時，卷起了漫天塵土。
　　“以後得註意了，別讓人在此放牧。”楊玄想到以後北疆漫天黃沙的場景，就把防護沙漠化、石漠化的事兒記在了心中。
　　“有瓦謝遊騎！”右側有人高呼。
　　楊玄淡淡的道：“不必管！”
　　瓦謝遊騎是被漫天塵土吸引過來的。
　　“這定然是車隊，快！看看是什麽，若是商隊就搶壹把！”
　　帶隊的將領覺得自己找到了壹頭肥羊，歡喜不已。
　　太平肥的流油，那些商人運送貨物的車隊絡繹不絕，只是大多靠在大唐壹側，所以不好劫掠。
　　今日機會大好啊！
　　前方數騎已經看到了……
　　漫天塵土中，龐大的車隊若隱若現。
　　“是肥羊！”
　　壹人回身歡呼，“好多大車！”
　　和北遼不同，三大部在許多時候更像是三個大型劫掠集團，骨子裏的匪性依舊未泯。
　　將領沖了過來，瞇眼看著。
　　車隊依舊不停前行，那些人恍若並未發現他們。
　　不，有人沖著他們指指點點，就像是看熱鬧。
　　嗆啷！
　　將領拔出長刀，高呼，“跟著我，沖垮他們。”
　　數百遊騎蜂擁而去。
　　他們搖動著長刀，嘴裏發出各種恐嚇的聲音。
　　車隊依舊未停。
　　壹騎從塵土中沖了出來，勒馬看著他們。
　　“有些眼熟。”將領看著此人身著大唐官服，神色輕蔑，不禁在腦海中把此人回想了壹番。
　　“打起我的大旗！”楊玄淡淡的道。
　　王老二接過大旗，猛地高高舉起。
　　“是楊字旗！”
　　噗！
　　勁風吹拂！
　　楊字旗在風中飄揚。
　　將領只覺得肝膽欲裂，毫不猶豫的勒馬掉頭，“快跑！”
　　“是楊狗，逃啊！”
　　數百瓦謝遊騎，還未看到楊玄帶了多少人馬，就亡命而逃。
　　李文敏和幾位高知人犯壹直關註著這邊。
　　“瓦謝遊騎人馬不少，突襲壹下，咱們也很麻煩。”壹位高知人犯有些擔心。
　　另壹人淡淡的道：“若是老夫統軍，此刻便會虛張聲勢。”
　　“哎！楊司馬竟然帶著幾騎就上去了，這是……誘敵深入？”
　　“大旗打起來了。”
　　“那些瓦謝人……哎！怎地跑了？”
　　這也是李文敏第壹次看到戰陣。
　　但沒想到的是，楊玄帶著王老二，僅僅是打起了自己的大旗，瓦謝人竟然就跑了。
　　仿佛那面大旗附帶著犀利的法術，能輕松弄死他們。
　　壹個隨行騎兵見他們迷惑，就說道：“當初司馬以六百騎直面瓦謝可汗三千精銳，瓦謝可汗不敢出擊，反而遁逃。今日他們不過數百遊騎，見到司馬，不逃才怪。”
　　壹位高知人犯忍不住驚嘆，“楊司馬發武功竟然如斯嗎？”
　　騎兵驕傲的道：“我敢打賭，司馬只需帶著五十騎，便能擊敗那些遊騎。”
　　可為了移民的安全，楊玄此次帶了三百騎。
　　移民到了臨安後，盧強代表劉擎前來安撫民心。
　　“妳等的住所都已經有了，臨安城中規矩森嚴，妳等不必擔心被人欺生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移民們壹臉‘感激’
　　誰欺負誰還不知道……楊玄嘴角抽搐。
　　盧強回到了州廨。
　　“如何？”劉擎問道。
　　“看著憨實的多。”盧強撓撓頭，“老夫還想著會有人借機鬧騰，沒想到卻格外聽話。”
　　“那就好。”
　　楊玄進來。
　　“使君。”
　　“移民來了，後續生計是個麻煩，妳可有法子？”劉擎雙手抱臂問道。
　　“有。”楊玄說道：“下官準備去壹趟基波部。”
　　“開商路？懷恩但凡知曉妳去了基波部，傾盡全力也會弄死妳。”劉擎面色不善。
　　楊玄說道：“我此行無需深入。”
　　劉擎問道：“可有把握？”
　　楊玄說道：“把握很大。”
　　這滿嘴就沒個實話……劉擎握住茶杯，第二次問道：“可有把握？”
　　楊玄認真的道：“世間事若是等有把握再去做，那不叫事。下官以為，為官者便是要在艱難中為百姓、為大唐去做事。”
　　等著有把握了再說，那是太平官。
　　等楊玄走後，盧強勸道：“太平開商貿，臨安多少人眼紅？後來豪商們被弄去了太平，臨安也為之冷清了許多。太平強，臨安弱，長此以往會生出許多麻煩。”
　　“老夫知曉，否則老夫怎會答應移民？”劉擎幹咳壹聲，“不過此事艱難，他既然願意做，老夫自然得先敲警鐘。”
　　“做事，難啊！”盧強眸色蒼涼，顯然是想到了自己的宦途。
　　“難也得做。”劉擎說道：“妳以為小崽子只是想打通商道？妳仔細算算他此次的手段，從折服了臨安軍開始……”
　　盧強想了想，“接著他便想移民，可移民得想辦法給他們找生計，如此打通商道就在所難免。咦！”
　　老盧雖說穩沈，但機變和手段還是不如小崽子……劉擎笑道：“想到了？”
　　盧強訝然，“他想弄縣學，這便是在吸引那些移民。縣學要花錢……來人，去問問縣學籌備之事。”
　　有小吏去了，晚些回來。
　　“商人們踴躍捐資建學。”
　　盧強恍然大悟，“好壹個楊子泰！先拋出移民，接著建造學堂吸引移民，可建造學堂得花錢，他便去太平許諾開商道，籌集了錢糧……接著順勢去開商道。嘖嘖！使君，這小子做事……環環相扣啊！”
　　“老夫辛苦教導他許久，今日看到這等手段，老夫放心了。哈哈哈哈！”劉擎得意大笑。
　　等盧強走後，劉擎默然。
　　許久後，值房內傳來了劉擎幽幽的聲音。
　　“先拿軍心，再拿民心。太平移民心中想著妳，移民來了便是妳的擁躉，想來不用多久，這些人便會為妳在臨安鼓吹。軍民之心在手，商人們更是被任妳驅使……再過幾年，便是讓妳接手陳州也是水到渠成。”
　　“小崽子手段不錯，就是急切了些。”
　　“來人！”
　　外面有小吏進來。
　　劉擎目光幽幽，“傳話，太平人口日增，老夫令楊玄前往遷徙人口。另外，臨安冷清，少了商貿，令司馬楊玄統籌此事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
　　小吏告退。
　　韓立在值房裏和何毅在談事。
　　“楊玄奉命操練了臨安軍，接著移民入臨安，開縣學，引商道……他壹來臨安便想奪權，野心勃勃啊！”何毅本以為縣學之事縹緲，可沒想到商人們卻願意捐錢，這壹下他坐蠟了。
　　州學在他的掌控之下，可縣學呢？
　　按理該他管，可楊玄辛苦籌建縣學，豈會讓他摘果子？
　　韓立沈聲道：“此事可令人傳話，營造輿論。”
　　“妙！”何毅笑道：“楊玄是外來人，壹來就氣勢洶洶，咄咄逼人，咱們壹番話傳出去，多少人會同仇敵愾？”
　　“參軍。”心腹來了。
　　“何事？”
　　“使君那邊有話，太平人口日增，使君令楊玄前往太平遷移人口來臨安。”
　　何毅面色微變，“怎地變成了使君的主意？”
　　“臨安冷清，百業雕零，使君令楊玄去尋商路。”
　　韓立擺擺手，等心腹出去後，面色鐵青。
　　“使君竟為他兜住了此事！”何毅嘶聲道。
　　老頭子越發的偏袒楊玄了……韓立壓住心中的怒火，鼓舞了壹下士氣，“打通和基波部之間的商道並非易事。”
　　何毅突然面色陰沈，“參軍，若是懷恩得知了消息……”
　　“老夫與楊玄是對頭，老夫恨不能讓他淪為乞丐，可在此之前，老夫先是大唐人！”韓立冷冷的道。
　　……
　　回到家中，怡娘今日手挨了壹菜刀，雖說傷口不深，可老賊和王老二都極力勸說她別做飯了。
　　怡娘惱火的道：“不做飯吃什麽？”
　　老賊無所謂，“出去吃。”
　　王老二眼前壹亮，“去吃烤羊腿。”
　　“不必了。”楊玄覺得沒必要那麽麻煩，他指指隔壁：“老二上墻頭吆喝壹聲，讓隔壁多弄些飯菜。”
　　大侄子據說帶了壹個好廚子來，今日正好評鑒壹下。
　　王老二爬上墻頭高喊，“我家今日沒做飯。”
　　有護衛郁悶的道：“我家廚子也傷了。”
　　王老二不滿的道：“哄人！”
　　護衛走到墻下，“騙妳作甚？”
　　王老二對衛王的印象不好，“如何傷的？”
　　護衛壹臉幸災樂禍，“廚子去茅廁沒洗手就做飯，被大王看到了，大王壹怒就踹了他壹腳。誰知曉恰好把他踹進了竈膛中。好家夥，頭發燒焦大半。”
　　王老二兀自不信。
　　“啊！”
　　這是前院方向傳來了壹聲慘嚎。
　　“別動。”
　　“好痛！”
　　“痛就對了。”
　　衛王也很郁悶，問道：“這何處尋來的醫者？”
　　護衛說道：“城中尋來的。”
　　黃坪說道：“可惜那位陳花鼓沒在。”
　　有護衛說道：“陳花鼓已經來了。”
　　“叫來。”衛王壹腳沒踹好，心中難免有些內疚。
　　黃坪說道：“大王，同行是冤家，咱們先叫了這個醫者，若是陳花鼓再來，這是打臉呢！”
　　“人命要緊還是臉面要緊？”衛王冷著臉，“給他錢。”
　　醫者得了錢，歡天喜地的道謝，隨即出門。
　　剛出門就看到背著藥箱子的陳花鼓。
　　“敢問……”臨安城中的醫者就是這麽有數的十余人，眼前這人眼生，而且壹股子自信滿滿的神醫氣息讓醫者有些警惕。
　　陳花鼓淡淡的道：“太平陳花鼓！”
　　“沒聽說過。”衛王府可是壹個大客戶，而且還是個能打響自己招牌的貴人。可現在卻來了個競爭者，醫者有些膈應。
　　陳花鼓看了他壹眼，“以後妳會聽說的。”
　　醫者：“……”
　　陳花鼓進去，壹番檢查後說道：“頭皮傷到了，頭發臟汙萬萬不可留著，剃光。”
　　剃頭，上藥，陳花鼓出來時，黃坪問道：“可有風險？”
　　“黃先生放心，這燒傷不嚴重，剃頭消毒上藥之後，只要不沾染臟東西，十日就能好。”
　　黃坪贊道：“好醫術。”
　　“是司馬教的好。”陳花鼓很謙遜。
　　原先他治療外傷，十人中會死兩三個。自從聽了司馬的教誨後，這死亡率直線下降，太平百姓紛紛稱呼為神醫。
　　陳花鼓出了王府，隨即去隔壁。
　　“老夫不敢叨擾司馬，還請轉告，若是府上有人身體有恙，哪怕是半夜三更，只需令人去說壹聲，老夫隨叫隨到。”
　　護衛贊道：“好醫德。”
　　“是吃水不忘挖井人。”
　　隔壁沒飯吃，衛王和李晗就摸了過來。
　　“本王帶了酒水。”
　　壹進去，就嗅到壹股子香味。
　　“什麽味？”李晗吸吸鼻子。
　　“郎君在做飯。”
　　兩個棒槌眼前壹亮，隨即去了廚房。
　　楊玄正在做壹大鍋米飯。
　　“什麽飯菜，好香！”李晗吸吸鼻子。
　　“羊肉抓飯。”
　　楊玄蓋上蓋子，用圍裙擦擦手，“明日我便出發了。”
　　“去何處？”
　　“基波部。”
　　衛王和李晗都面色壹變，顯然上次在基波部的經歷讓他們心有余悸。
　　“去作甚？”大侄子最講義氣。
　　“開辟商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