討逆(長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歷史軍事

元州地處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這裏便是窮山惡水。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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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壹千二百三十九章 濕鞋
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6

  就在寧興城中的北遼人等著秦國公大人的捷報時,消息傳來。
  “國公撤軍了,距離寧興三十裏。”
  呃!
  熱烈的氣氛頓時消散無蹤。
  “撤了!”
  流水席撤掉了。
  就成國公府還在堅持著。
  老夫人張氏的臉上依舊洋溢著從容自信的微笑,但晚上摸珠子的時間又延長了些。
  莫非是不敵?
  疑問中,寧興人的心頭重新懸起了壹柄叫做‘舍古人’的長刀。
  人人自危。
  大部分人會在絕望中選擇求神拜佛,祈求神靈讓自己脫離困境。
  城中的方外之地,香火因此多了不少。那些方外人也不知是該祈禱秦國公大勝還是大敗。
  就在這壹日,小皇帝的陵寢修好了。
  所謂的陵寢,是小皇帝登基之後就開始修建的。按照大遼的尿性,越是國勢衰微的時候,就越需要彰顯自己的強大。
  於是陵寢修建的頗為豪華。但楊玄壹句從簡,就變了。
  陵寢的規模縮小了數十倍,數千民夫日夜苦幹,今日完工。
  寧興有人去大營請示秦國公。
  “修好了?”
  “是!”
  來請示的是降官。
  他低眉順眼的道:“如今都準備好了,就等著國公吩咐,才好下葬。”
  楊玄說道:“有誰不舍嗎?”
  呃!
  自然是有的……降官擡頭,“沒有……有壹些。”
  難道國公想收拾那些不安分的?
  降官在揣摩著上位者的心意。
  秦國公淡淡的道:“聽聞不少遺老遺少標榜自家對大遼的忠心,妳去告知那些人,我這人好說話,既然忠心耿耿,那便跟著壹起去吧!”
  降官猶豫了壹下,從袖口裏摸出了壹本冊子,“這些人都在上面。”
  楊玄起身過來,輕輕拍拍降官的肩膀,降官的身體頓時輕了幾斤,佝僂著腰,諂笑道:“下官願為國公出手抓捕那些賊子!”
  “妳的忠心,我知曉了。”楊玄微笑道:“錦衣衛會教他們如何做人。”
  帳外,捷隆笑了壹聲,“國公,此人原先就對國公有些怨言。”
  老夫竟然被盯住了……降官跪下,抱著楊玄的大腿嚎哭,“下官有罪,下官只是想打入賊子們的內部,為國公查找消息啊!”
  楊玄說道:“下不為例!”
  老夫逃過壹劫……
  降官回到寧興城,縮在自己的被窩裏顫栗了壹宿。
  天可憐見,這個時節穿單衣都沒問題啊!
  第二日,降官把楊玄的那番話放出去。
  頓時,城中那些所謂要為小皇帝效忠的家夥都消失了。
  有人生病,有人說要鉆研學問,有人說道不同,老夫在家耕讀為生。
  隨後,這些人都被錦衣衛的人記下了名字。
  他們的家族將會第壹批被遷徙去北疆,去最艱苦的地方,為大遼繼續效忠。
  五日後,大營左翼再度出現了那五千騎。
  那是壹個清晨,薄霧縈繞在大地上,正在哨探的壹隊北疆軍斥候警惕的看著左右。
  前方的薄霧突然被撞開,壹騎沖了出來。
  馬背上的騎兵頂盔帶甲,手中的長槍輕松刺入了壹個斥候的小腹,隨後仰天長嘯。
  無數騎兵從薄霧中沖了出來。
  “撤!”
  斥候們毫不猶豫的轉身就逃。
  “散開!”
  帶隊的旅帥喊道。
  數十斥候以兩人為單位散開,四散奔逃。
  最終回去的只有三人。
  而且都是死裏逃生,渾身傷痕。
  “敵軍五千余騎突然出現,距離大營十余裏。”
  “是林字旗。”
  最後壹個斥候歸來,右臂斷了,依舊昂首站在大帳內,稟告了這個重要發現。
  “林殊。”赫連榮說道:“那是北遼降將,頗為了得,沒想到卻降了阿息保。”
  “又是壹個姓林的。”楊玄開個玩笑,“莫非北遼姓林的都厲害?”
  赫連榮和赫連燕壹起點頭,認真的道:“是!”
  王老二進來,“國公,左翼敵軍頗為狡黠,我帶著人出擊他便跑,等我回來了他便跟著,連續滅了咱們三支斥候。”
  楊玄看了看眾將,“這只是襲擾。索雲!”
  敢死營主將索雲壹瘸壹拐的出來,“在!”
  “妳帶著麾下去,隔開這股人馬。”
  “領命!”
  楊玄在考慮著大戰的布局。
  “江存中。”
  “在!”
  “妳帶著五千騎出發……”
  ……
  索雲帶著三千人馬出發了。
  他的任務是警戒,並阻隔林殊麾下靠近大營,保護接應己方斥候。
  第壹日,並無發現。
  第二日,索雲帶著麾下前出。
  “那邊五千騎,咱們三千,怕了他?”麾下將領頗為不屑的道。
  大夥兒都是降人,咱們更早投靠了北疆,妳林殊不過是半路出家的,而且投靠的是野蠻的舍古人。
  誰比誰高貴?
  當然是我們高貴。
  越是底層,越是喜歡互相拆臺,互相貶低。
  而且,舍古軍大多是北遼降人,大夥兒都壹樣,誰怕誰?
  索雲也有些飄了,帶著麾下遠走越遠。
  “我們該回去了。”第五日的時候,壹個謹慎的將領覺得離大營太遠了不好。
  索雲說道,“明日吧!明日就回去。”
  他覺得這是壹次武力巡遊。
  是夜,數千舍古騎兵悄然出現在了營地之外,點起了火箭。
  “敵襲!”
  剛發出警告的崗哨就被摸到附近的舍古獵人射殺……在森林中,他們是最好的獵手。在這裏,也不例外。
  壹支支火箭落在帳篷上,壹頂頂帳篷燃燒起來,就像是壹堆堆篝火。
  “出擊!”
  五十余歲的北遼降將林殊冷靜的指著前方。
  舍古軍分為數十股,殺進了敢死營的營地中。
  熊熊火光中,那些敢死營的將士尖叫著在奔跑。隨後被那些舍古騎兵追殺,輕松的用長槍捅殺,或是被砍殺。
  主將的帳篷在最中間,故而索雲逃過壹劫,他衣衫不整的沖出帳篷,看到那些舍古騎兵在追殺自己的麾下,不禁痛苦的喊道:“集結!”
  “驅散他們!”
  老將林殊冷靜的道。
  他的身後還有壹千騎。
  索雲剛聚集數百人,就被敵軍沖散了,他惶然喊道:“都向這裏集結!”
  可舉目看去,他的麾下正在潰逃。
  敵軍非常靈活的在營地中穿插,但凡看到成群的對手,馬上就招呼同袍來驅散他們,或是圍殲,或是追殺。
  在這樣的態勢之下,沒有人敢於集結。
  爹死娘嫁人,各人顧各人!
  敢死營潰敗!
  此刻,林殊才淡淡的道:“包抄,追擊。”
  他身後的壹千騎從兩側包抄了過去。
  “棄刀跪地不殺!”
  那些逃竄的敢死營將士紛紛跪下。
  隨即,被壹壹斬殺。
  “老夫沒工夫帶著妳等上路,走好!”
  林殊策馬掉頭,看著臨羅城方向,悠悠的道:“老夫從軍大半生,壹直無人看重。大王卻把老夫視為腹心。士為知己者死。北疆軍的勢頭,也該結束了。”
  晚些,林殊帶著麾下,丟下燃燒中的營地,消失在夜色中。
  劈裏啪啦的燃燒聲音中,壹個躲在同袍身體下面僥幸未死的敢死營軍士爬了出來。
  營地裏都是人馬屍骸,那些昨日還在說著自己比舍古部的北遼降人高貴的同袍們,都死了。
  “天神啊!”
  ……
  “舍古人主力還在臨羅城中。”
  王老二帶來了最新消息。
  “阿息保這是何意?”
  有人問道。
  赫連榮說道:“長安逼迫甚急,阿息保判定我軍定然會心浮氣躁,急著回師北疆。故而他做出這等姿態,逼迫我軍主動出擊。”
  ……
  “此刻我軍在臨羅,距離寧興不遠。長安大軍應當距離北疆也不遠了吧?楊玄必然焦急不安。他若是敢回撤寧興,整個北遼故地都將會知曉這片土地的主人不是他們。那麽,誰是他們的新主人?”
  阿息保微笑道。
  “是大王!”德濟說道:“楊玄此刻進退兩難,咱們只需坐觀就是了。”
  ……
  “桃縣的消息。”
  姜鶴兒說道:“長安大軍停下了,說是等待南疆軍前來匯合。”
  這算是個好消息,楊玄問道:“可有南疆軍的消息?”
  姜鶴兒搖頭,“還未曾傳來消息。”
  “國公!”
  韓紀進了大帳,面色嚴肅,“索雲回來了。”
  “莫非是他在外面找了個女人?這般勤奮。”楊玄笑道。
  當烏漆嘛黑,像是農家熏的豕肉般的索雲進了大帳時,楊玄幾乎沒認出來。
  “國公,小人有罪。”
  索雲噗通跪下。
  “說!”楊玄平靜的道。
  “那壹夜,小人帶著麾下宿營,誰知曉林殊就潛伏在左近。半夜時,他發動了突襲……小人該死!”
  “就妳回來?”楊玄問道。
  “是。”
  林殊!
  楊玄記住了這個名字。
  “拿下,杖責二十。戰後再論功過。”
  “多謝主人!”索雲死裏逃生,不禁狂喜。
  三千敢死營喪失殆盡,這是北疆軍許久未曾出現過的情況。
  王老二來了,“國公,臨羅城出來三萬敵軍,去向不明。”
  斥候有些無力啊!
  楊玄知曉這不能怪王老二,要怪就怪這壹片荒野少有人家,壹旦機動,很難發現。
  而在寧興以南卻不同,到處都是城池和村子,三萬人馬很難隱藏蹤跡。
  楊玄說道:“盡力打探這股敵軍的動向。”
  “領命。”
  楊玄擺擺手,諸將告退。
  他靜靜的看著案幾,身後,赫連燕為他揉捏著肩頭,輕聲道:“國公是惱怒了嗎?也是,三千人馬的損失,這還是第壹次。”
  “常在河邊走,哪有不濕鞋。自古以來,沒有百戰百勝的統帥。今日不敗,明日也會敗。”楊玄說道:“我有準備。”
  他的對手壹直在升級,從馬賊到三大部,到北遼軍,壹個比壹個強大。
  而舍古人顯然比北遼更為強大。
  這個對手不但強大,而且還狡猾。
  “阿息保的兵法,更像是獵人狩獵的手法。”楊玄從這些調動中嗅到了熟悉的氣息。
  他原先也是壹個出色的獵人,有些見獵心喜了。
  “不能出擊嗎?”赫連燕問道。
  “能,但也不能。”楊玄沒解釋為何。
  “錦衣衛的密諜正在打探南疆軍的動向,國公安心。”赫連燕知曉老板最近的壓力,壹方面是長安大軍咄咄逼人,壹方面是舍古人如同毒蛇般的在邊上環伺。
  “我不能撤。”楊玄說道:“壹旦撤了,整個寧興以北將會淪陷。當寧興丟失後,演州,內州等地,包括遷徙到了北疆腹地的北遼人都會重新改變對北疆的態度。這個險,不能冒。”
  赫連燕幽幽的道:“希望長安大軍再慢些。”
  “那妳還不如期待南疆大軍發生巨大變故。”楊玄笑道。
  他不知道,此刻的南疆已經成了壹片沸騰的海洋。
  石忠唐壹邊出兵,壹邊令人造勢,把長安的李泌說成了壹個昏聵的不像話的昏君,而梁氏兄妹便是罪魁禍首。
  原來不是造反啊!
  百姓總是單純的,若是有人為皇帝辯護,只需壹句話:妳見過殺兒子,奪兒媳的明君嗎?
  頓時無人能回答。
  是啊!
  換做是民間,這等人早就被捶殺或是活埋了,保證官府會裝聾作啞。面對這等畜生,官府也恨不能活剝了他。
  “楊略可不要沖動啊!”楊玄輕聲道。
  他就擔心楊略會冒險出兵牽制南疆軍。
  ……
  “放箭!”
  黃州城的城頭上,渾身浴血的楊略喊道。
  壹波波箭雨覆蓋下去,下面傳來了慘嚎聲。
  楊略頂著盾牌探頭往外看了壹眼。
  烏壓壓的人頭啊!
  就在城下攢動。
  金勇面色慘白,“楊先生,可能守住?”
  就在三天前,壹支人馬突襲了黃州,很快各處都淪陷了,最後圍攻黃州城。
  “能!”楊略認真的道。
  “敵軍退了。”
  攻城的南疆軍開始後撤。
  何聰過來,低聲道:“咱們真要堅守?”
  “好歹為郎君牽制壹番。”楊略說道。
  “那楊進不對。”金勇的身邊,壹個將領壹邊看著楊略,壹邊低聲道:“他指揮若定,仿佛是廝殺過多年般的。壹個江湖人哪裏懂這些?”
  金勇老早就生出了疑心,聞言微微頷首。
  就在此時,城下突然飛躍上來壹人。
  劍光閃爍,竟然是個女子。
  長劍閃電般的到了金勇胸前。
  老夫休矣!
  刀光閃過,長劍崩碎。
  女子愕然,沒想到黃州竟然有這等好手,就在她想遁去時,被楊略壹刀梟首。
  金勇死裏逃生,踮腳拍拍楊略的肩膀,對那些將士說道:“從今日起,楊先生的話,便是老夫的話!誰敢抗令,殺了算老夫的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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