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百九十章 強大太平的根基

　　章四娘咬著紅唇沖進了後院。
　　“怡娘！”
　　怡娘端著簸箕在屋檐下篩著豆子。把簸箕前面揚起來，讓豆子在空中來壹個回形飛躍，在這個過程中，裏面比較輕的雜物都會飛出去。
　　“我來我來。”章四娘自告奮勇的接過簸箕，學著怡娘開始篩。
　　第壹下用力輕了，豆子就在簸箕裏顛簸了壹下，沒什麽用。
　　第二下用力不錯，但豆子甩出去卻沒有回形飛過來，而是往前飛了出去。
　　怡娘輕輕推了壹下章四娘，章四娘往前半步，手中的簸箕正好接住了那些即將灑落的豆子。
　　幾只雞仰頭等了許久，沒見食物下來，悻悻的咕咕叫喚著。
　　章四娘紅著臉，“怡娘，我以後好好學。”
　　怡娘沒好氣的道：“以後也用不著妳幹這些。”
　　章四娘蹲在她的身邊，“以前兄長照顧我，不給我幹這些活計。家裏那時候也沒什麽糧食。”
　　她怔怔的蹲在那裏，怡娘撿著豆子裏的小石子，漫不經心的道：“想什麽呢？”
　　章四娘低頭看看鴻溝，“怡娘，郎君看了我的兇。”
　　怡娘嗯了壹聲。
　　“怡娘，我穿了妳的衣裳。”
　　“送給妳了。”
　　“有些小了。”
　　怡娘看了壹眼她的兇，“妳這是吹氣了？”
　　章四娘搖頭，“我不吹氣。”
　　“那怎麽這般大？”
　　章四娘反手從腰部穿進去，解開了什麽，壹拉，壹條布帶就被拉了出來。
　　“怡娘，我學會了這個。”
　　“什麽？”
　　“擠啊！”
　　“擠什麽？”
　　“往上擠啊！”
　　“哦，鬧了半天，原來是擠出來的。”
　　“怡娘，郎君失神了壹下子。”
　　“有進步了。”
　　“怡娘，妳說我晚上要不要給郎君留門。”
　　怡娘看了她壹眼，“妳覺著郎君說壹聲讓妳侍寢，妳會不會答應？”
　　“會呀！”
　　“既然開個口就能解決之事，郎君為何要偷偷摸摸的去尋妳？”
　　怡娘低下頭。
　　“說。”
　　“以前她們教我的時候說，那些貴人喜歡新奇的玩法，什麽正正經經的不好，要和偷人般的才有趣。若是偷不著就更好玩了。”
　　怡娘端起簸箕抖動了壹下，“就是些無聊的人，說些無聊的話。”
　　章四娘靠在她的身邊，“怡娘，妳說我要不要留門？”
　　“不用。”
　　“為何？偷偷摸摸的不好嗎？”
　　“偷偷摸摸是那些男人沒了男人的本事，就想尋些能刺激自己的手段，來壹展雄風罷了。妳覺著郎君用得著？”怡娘當年在宮中見識過許多手段，什麽偷偷摸摸的，還不如偽帝直接把兒媳婦搶來，這比什麽都刺激。
　　怡娘想了許久。
　　“郎君上次說什麽……每日起床都是生機勃勃，怡娘，這話是什麽意思？”
　　“就是用不著的意思。”
　　楊玄進來了，看到章四娘壹臉沮喪，怡娘壹臉嫌棄。
　　“怡娘，晚些弄了個羊肉湯吧。”
　　“郎君不嫌熱？”怡娘心中壹動，心想郎君按理年少火力壯，羊肉吃了發熱……難道真是虛了？
　　楊玄不知自己在兩個女人的眼中有些腎虛，“這次去草原吃幹糧嚼的頭疼，弄些軟和的舒坦舒坦。”
　　還好還好，怡娘笑道，“好。”
　　想到用羊肉湯泡著餅子吃的美味，吃了好幾日幹餅子的楊玄垂涎欲滴。
　　嗖的壹下，章四娘出現在他的身前，楊玄下意識的擺出壹個防禦姿勢。
　　“郎君，可要沐浴嗎？”章四娘微微福身。
　　當年教導她的婦人說過，這個姿勢最能彰顯女子的鴻溝。
　　咦！
　　楊玄有些詫異，心想怎地鴻溝縮水那麽多？
　　“當然要洗，準備衣裳。”
　　“是！”
　　郎君的目光只是壹掃而過，沒有先前那等停駐不舍。
　　嗯，不舍是章四娘自行腦補的。
　　楊玄進了浴室，隨口問道：“女子的兇為何突然縮水許多？”
　　耳畔傳來朱雀有些曖昧的聲音，“年輕人，妳這就不懂了吧。女人的兇，就如同是海綿裏的水，擠壹擠總是有的。”
　　洗個澡，換上新衣裳。
　　曹穎等人也來了。
　　李晗跟在後面，發現大夥兒都有些嫌棄自己。
　　他笑著往老賊身邊湊，老賊不搭理。他又往王老二身邊湊，笑道：“老二，我知曉壹個掙錢的好法子。”
　　王老二就喜歡掙錢吃肉，李晗覺著自己能輕易拉攏他。
　　王老二看著他，壹臉不解，“我自己能掙錢。”
　　李晗笑道：“妳如何掙錢？”
　　“賣人頭。”
　　李晗：“……”
　　王老二伸出壹根手指頭，想想不對，就張開雙手，“壹個人頭十錢。”
　　這特麽是殺人惡魔啊……李晗幹咳壹聲，“太少了，據我所知，南疆那邊殺敵壹人有二十錢。”
　　“不少了。”
　　“為何？莫不是哄妳的？”
　　“沒哄我。”
　　“那妳如何知曉沒少？”
　　王老二壹臉自信，“使君聽到我來就會躲。”
　　“為何？”
　　“說沒錢。”
　　“還說太陽好美。”
　　“有時候說想拉屎。”
　　“有壹次他說小妾病了，可郎君說他沒小妾。”
　　李晗滿頭霧水，“他為何躲妳？”
　　“郎君說那是使君自己的錢，我拿的太多了。”
　　“妳拿了多少？”
　　“有壹次我拿了壹百多顆人頭去，有壹次拿了八十多顆……”
　　李晗覺得壹股子寒流在脊背那裏亂竄，“都是妳殺的？”
　　“妳以為呢？”
　　“從這裏到臨安，那些人頭不臭？”
　　“不能啊！我用鹽巴腌了，壹路拖著過去，太陽曬壹陣子還香噴噴的，和豕頭肉的味道差不多。”
　　壹路拖過去……太陽曬著。
　　想想那個畫面，李晗起身，悄然去了曹穎身邊。
　　連這般憨傻的老二都搞不定……曹穎看了他壹眼，心中生出了些輕蔑來。
　　“此次滅族之後，基波部不少人對太平頗多好感。”楊玄介紹了情況，“太平的兵力就這些，要想和瓦謝部相抗衡，唯有軟硬皆施。”
　　曹穎頷首，“此次之後，商人們會把太平視為心中的聖地，只是太平的貨源還是太少了，另外，郎君，咱們是不是自己也做些生意？畢竟那些皮毛頗好，還便宜。”
　　“妳想如何做？”
　　“老夫想，太平先把那些皮毛統壹收了，隨後再賣給那些大唐商人，由他們轉運回大唐販賣，如此咱們就是轉個手就能掙錢。”
　　“好主意。”老賊贊道：“果然是智囊。”
　　做二道販子是最省心的，生產和自己沒關系，販賣也和我沒關系，我就囤積貨物。
　　“老曹。”
　　“在。”
　　“妳的想法是不錯。”
　　“可妳忘記了壹點。”
　　“請郎君訓示。”
　　“咱們是什麽？咱們是官府。官府的職責是什麽？治理，掌管，監督，但不要涉足。”
　　“郎君，大唐各級官府都在放貸。”
　　“這個我知道。”
　　大唐各級官府費用不足，就在本地尋壹些有身家的人，拿錢讓他們去放貸。這些人叫做錢頭。放貸得的利錢用於小食堂的耗費，以及各種費用支付。
　　官府放高利貸，這事兒讓楊玄深惡痛絕，但此刻他不能開口，否則就得罪了天下官吏。
　　“我們是仲裁者，另外，老曹，不要只盯著皮毛，只要太平的城門不關，只要太平對貿易的態度不變，咱們就能賺個盆滿缽滿。”
　　“是。”曹穎有些失望，覺得楊玄過於矜持了。
　　“另外，妳莫要以為貿易只是商人掙錢。”
　　楊玄思索了壹下，李晗見到老賊拿出小冊子和炭筆，聚精會神的盯著楊玄。
　　“那些商人從各處來到了太平，衣食住行都在城中花銷，妳可還記得原先城中只有四家商戶？”
　　“記得。”
　　“如今多少家？”
　　“如今……怕是上百家了。”
　　“那些商人在這壹百多家商戶中花錢，商戶交稅，還得去采買，去雇傭……城中如今遊手好閑的人還多嗎？”
　　“不多了。”
　　曹穎壹怔，他覺得郎君說的散亂，可卻隱隱有些令人心中壹震的東西在裏面。
　　“商人們來到太平會花銷，太平的商戶們承接了他們花銷，於是要雇傭人手幹活，那些人手就會得到工錢。他們拿到工錢之後會去花銷，商戶們再度獲得錢財，他們也會繼續采買，繼續雇傭，繼續交稅……老曹，這是壹個循環。”
　　楊玄起身進去，他累了，準備補壹覺。
　　外面，眾人默然。
　　老賊嘴裏念念有詞，不斷記錄著。
　　章四娘站在邊上伺候，她沒聽懂，但看到連最有學問的曹先生和李晗都在沈思，不禁暗自壹喜。
　　郎君壹番話就能讓他們絞盡腦汁的去思索，可見手段比他們高明多了。
　　少女的心思漸漸飄飛……
　　郎君好像有個喜歡的女子在長安，怡娘說過郎君以後的女人會不少，我也是其中壹個吧？
　　嗯！
　　壹定是。
　　可長安那個女子是什麽模樣，什麽性情，是不是壹個勁敵？
　　怡娘都說我長得美，那個女人呢？
　　她就算是長得再美，可郎君重情，我壹直跟在郎君身邊，近水樓臺啊！等她來到郎君身邊時，我早已在郎君的心中占據了壹個重要的位置。
　　章四娘笑了起來，就像是壹頭剛偷雞成功的小狐貍。
　　曹穎擡頭，眼中有異彩閃過，“商人不斷來，越來越多，城中的商戶也會越來越多，咱們想做的中轉生意，他們自然會去做。”
　　“他們會雇傭越來越多的人，而太平城中的人口自然是不夠的，他們就會想辦法從別的地方招募人手，於是城中的人口會越來越多……”李晗說道。
　　“城池會擴大，賦稅越來越多，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過。”曹穎看了李晗壹眼。
　　“賦稅多了，能招募更多的勇士，軍隊會越來越強大。”李晗矜持頷首。
　　“那些草原商人會心向太平。此刻看來強大無比的瓦謝部，到了那時將會成為外表強大，內裏無力的空架子。”
　　“那些商人會在瓦謝內部瓦解他們。”
　　“對，無需太平花費壹文錢。”
　　“這便是商業。”
　　李晗和老賊都想到了楊玄在進城之前說的那壹番話，心想若是別國把這等手段用在大唐會如何？
　　老賊打個寒顫。
　　“商人不能抑制，但商人不可不制！”
　　李晗想明白了。
　　“這個觀點很是新穎，我以往在長安從未聽那些學問大家提及過。”
　　“那些學問大家也不屑於去琢磨商人之事。”曹穎笑的輕蔑。
　　“是啊！在他們的眼中，商人唯利是圖，只需壓制就是了。”
　　“可郎君卻覺著商人是強大太平的根基。”
　　不可抑制，但不可不制。
　　“若是按照子泰的構想繼續發展下去，用不了幾年，太平就會成為北疆最耀眼的明珠。”李晗起身，“我得寫封信回去。”
　　雖說他厭惡父親，但祖父對他卻不錯。
　　楊玄對太平的構思讓他怦然心動，他仔細琢磨過，覺得這番構思看似縹緲，可卻牢牢的抓住了商人們的心，若是過程掌控好，極有可能實現。
　　既然如此，問問祖父是否願意把家中的生意發展到北疆來吧。
　　曹穎依舊坐在那裏，腦子裏各種念頭在轉動，突然長嘯壹聲。
　　“吵什麽吵？”怡娘吼道：“郎君在歇息，妳鬼哭狼嚎作甚？”
　　曹穎幹笑壹聲，隨即得意的道：“老夫得意啊！”
　　怡娘問道：“得意什麽？”
　　曹穎說道：“老夫壹直以為郎君會攻伐瓦謝部，也為此做好了準備。每個月老夫都會存些錢糧，令人去采買藥材，去采買布匹，就等著郎君壹聲令下，太平軍出擊。可今日老夫才知曉，郎君壓根就沒想過和瓦謝人硬拼。”
　　老賊收了小冊子，心滿意足的道：“郎君好像是要用他說的什麽軟刀子殺人。”
　　“不止。”曹穎說道：“郎君先說要警惕商人的野心，剖析了壹番商人的心思，接著再說商人的用處。商人能強大我太平，也能從內部去分化瓦謝。如此壹進壹出，瓦謝和太平之間漸漸就會變化。”
　　“什麽變化？”
　　“太平越來越強大，瓦謝越來越弱小。”
　　屋裏的楊玄打個哈欠，“我從不奢望對手變弱小，我只想著自己如何強大。”
　　當太平出兵為商人報仇，並給了逝者家眷撫恤的消息越傳越廣時，草原商人們架起大車，趕著牛羊，絡繹不絕的往太平來。
　　楊玄被焦頭爛額的曹穎請到了城頭。
　　“郎君請看。”
　　城外，牛羊成群，不時有牛羊跑到別的群體裏，兩家商人為此要鬧騰壹陣子，甚至大打出手。
　　“草原上送來的貨物越來越多，可大唐這邊的商人太少。”
　　“沒人買牛羊？”
　　“有，趨之若鶩，可他們帶的錢不夠。”曹穎說道：“郎君，太平需要更多、更有實力的大唐商人。”
　　“我會想辦法。”
　　楊玄走下城頭，“我去臨安壹趟。”
　　“郎君去作甚？”
　　“招商引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