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討逆(長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歷史軍事

元州地處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這裏便是窮山惡水。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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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百壹十壹章 生殺予奪,壹言九鼎
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5

  從節度使府回到家中,楊玄的身邊是另壹套人馬。
  “此行都累了,先歇著,晚些再議事。”
  楊玄急匆匆進了後院,留下欲言又止,壹臉悻悻然的韓紀。
  “妳這是有話說?”老賊問道。
  韓紀說道:“偷稅漏稅乃是大唐多年的慣例,郎君要砸破這個慣例,會引來天下矚目。”
  “妳直接說會得罪權貴高官就是了。”
  “權貴高官,地方豪強,這些便是壹國根基。”
  這是韓紀的認知,但,他卻很興奮。
  老賊沒工夫和他聊天扯淡,“老夫回了。”
  他急匆匆的回到家中,“娘子!”
  “哎!”
  前大遼名妓夏知春從房間裏出來,見到老賊眼前壹亮,“夫君回來了。”
  “嗯!”
  老賊進去坐下。
  “這壹路辛苦了。”夏知春給他泡茶,順帶準備了換洗衣裳。
  “晚些再洗。”
  老賊突然握著夏知春的手。
  “夫君!”
  當年夏知春以為老賊只是個騙子,直至跟著他來到了桃縣後,才知曉這貨竟然是楊老板的心腹。
  剛開始她有些惶然,覺著自己的身份不會被接受。
  沒想到只是見了楊玄壹面,這事兒就成了。
  時至今日,她依舊記得楊玄當時看自己的那壹眼。
  平靜的看不到任何情緒,卻讓她心中顫栗。
  “夫君有心事?”
  老賊歷來都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,整日帶著猥瑣的笑,仿佛天塌下來都不會動容。
  老賊搓搓老臉,又揉揉眼睛,又握住夏知春的手,“妳說,這個天下誰在做主?”
  夏知春想了想,“帝王,世家門閥,將相。”
  “還有呢?”
  他莫非喝多了,還是說在外面有了女人……夏知春心中壹冷,“還有便是權貴豪強。”
  老賊嘆息,夏知春壹看便知曉不是男女之事,心中壹松,“說是帝王將相,世家門閥,可天下如此之大,真正做主的卻是地方豪強。
  人說強龍不壓地頭蛇,說的便是地方豪強的實力強大,令外來高官權貴也得忌憚幾分。”
  “山高皇帝遠。”
  這是另壹種說法,老賊難得正經的時候,“若是有人想得罪那些地方豪強,會如何?”
  夏知春壹怔,“得罪帝王將相還有周旋的余地,得罪了天下的豪強,會粉身碎骨。”
  她看著老賊,“誰那麽傻?”
  郎君!
  老賊有些苦惱。
  “是為何?”夏知春問道。
  “為了天下,為了百姓!”
  “那是清官!”夏知春眼中閃過異彩,“此等人,當敬!”
  “老夫若是……”老賊當年遊走天下,自然知曉得罪豪強的結果,“老夫若是也摻和了……”
  “是國公!”夏知春敏銳的猜到了老賊口中的那人,難掩欽佩之色,“這個天下,帝王將相在長安爭權奪利,權貴高官在兼並土地,地方豪強在魚肉百姓,唯有國公!果然是國公!”
  她反手握住了老賊的手,目光炯炯的道:“夫君,跟著國公!”
  “若是……”以前的老賊沒那麽多擔心,可現在卻多了壹個妻子。
  夏知春怒了,“妳是不是男人?”
  老賊低頭看看,“妳不知道嗎?”
  夏知春呸了他壹口,“是男人,就該跟著國公去幹大事!”
  還有更大的事啊!
  老賊壹直擔心楊玄把天下豪強作為自己的目標,那會給大業帶來許多阻礙,“老夫就怕事敗。”
  “妳不做,如何知曉?”
  “若是事敗呢?”老賊看著她,“老夫不怕,就是妳……”
  夏知春說道,“我,陪妳壹起死!”
  ……
  “阿耶!”
  阿梁如今跑的很快了,身後跟著劍客和富貴。
  “阿梁!”
  楊玄上前幾步,壹下就抱起了他,笑瞇瞇的道:“想阿耶了嗎?”
  “想了!”
  劍客懶洋洋的在楊玄身側,富貴卻迫不及待的人立而起,趴在楊玄的腿上搖尾巴,討好家主。
  楊玄單手抱著阿梁,前方,周寧帶著後院的人相迎。
  “見過夫君。”
  寡婦珞見楊玄單手扶住周寧,臉上笑意盈盈,可卻覺得威嚴就在那笑意之下。
  前日就有信使前來,說北遼偷襲陳州,被國公率軍絞殺。信使說的活靈活現的,仿佛楊玄有天命在身,未蔔先知。
  這些話漸漸累計起來,給楊玄蒙上了壹層神秘而威嚴的面紗。
  “小心些!”
  周寧的肚子不小了,走到哪身邊都有兩個看似柔弱,實則身負修為的侍女。
  怡娘就站在後面,也不說上前湊個趣。
  楊玄走過去,把阿梁遞給她。
  “怡娘!”
  阿梁口齒清晰,讓人歡喜。
  怡娘眼中也多了笑意,抱著他說道:“郎君此次歸來,也該歇息壹陣了。”
  “希望吧!”
  “還得出去?”怡娘聽出了些弦外之音。
  楊玄點頭,“陳州遇襲,這是寧興的謀劃。所謂有來有往,若是北疆對此不做出回應,外界會以為我在蟄伏,不好!”
  “其實,蟄伏壹陣子也不是壞事。”怡娘單手抱著阿梁,伸手拍拍楊玄的脊背,那裏有些灰。
  這是勸他別急。
  楊玄微笑道,“北遼如今內鬥正酣,出手正是時機。”
  “就怕他們摒棄前嫌。”
  “所以尺度很重要,既能擴張北疆的疆域,又不能刺激寧興太過。”
  “那麽,妳幫那位大長公主,為的是什麽?”怡娘看了他壹眼,“人說郎君是為了美色,可我知曉,郎君不是那等人。”
  “我不能坐視她被赫連春與林雅吞噬了,自然要出手相助。其次,寧興越熱鬧,越好啊!”
  怡娘止步,看著楊玄扶著周寧進了房間。
  管大娘走到她的身邊,“想什麽呢?”
  “郎君,成長了。”
  她的小郎君,如今學會了利用壹切。
  哪怕是,他曾經心動過的女人!
  帝王無私,當他的私事和天下沖突時,他得學會先公後私。
  這是壹門最艱難的帝王之術。
  不在於學,而在於抉擇。
  如今看來,她的小郎君在漸漸領悟。
  “真好!”
  父親回到家中,最高興的便是阿梁。
  “劍客!”
  他喊了壹聲,豹子懶洋洋的進了屋子,就臥在他的身側。
  “阿耶!”
  阿梁吃力的拿起劍客的尾巴,得意洋洋的炫耀。
  “好!”
  豹子被他抓住尾巴,有些無奈之意。
  作為北疆之主的兒子,阿梁能玩的事兒很多,譬如說弄些北疆官員將領的兒孫來陪同玩耍,或是壹群侍女陪著。
  楊家後院的侍女不多,但足夠侍候小國公。
  可楊玄有規矩在,不許阿梁的身邊聚集太多女人。
  所以時至今日,小國公身邊就壹豹壹狗。
  周寧看著兒子,眼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了柔和之色,“阿耶來信,說阿翁令人伏擊了趙嵩,可惜沒能弄死他。”
  果然是周勤,楊玄心中壹動,“阿翁好手段。”
  “周氏在趙氏中有人。”
  周寧壹句話就揭開了周勤能伏擊趙嵩的緣由。
  “世家門閥之間當年號稱兄弟。”楊玄搖頭。
  “利益之前,裝腔作勢罷了。”周寧笑道:“世家門閥之間都有這等手段,就說周氏,各家安置的眼線怕是不下五十。”
  “怎地有些與虎謀皮的味道。”楊玄說道。
  “本就是與虎謀皮,不小心就會被吞了。”周寧說道。
  楊玄等她情緒平靜後,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:“咱們家的賦稅可都繳納了?”
  周寧壹怔,“妳要動誰?”
  果然是我的妻子……楊玄握著她的手,“妳有孕在身,別管這些事。”
  “自然都繳了。”
  周寧說道:“當初那些收稅的官吏都不肯來,我便令人把錢送去。”
  “果然是賢妻!”
  楊玄心中壹松,和妻子說說家事,說說阿梁,晚些見她疲憊,就說去前院轉轉。
  韓紀等人在等候。
  “……郎君以節度副使的身份執掌北疆,那些豪強多次挑釁。郎君說的好,來而不往非禮也,郎君!”
  韓紀起身。
  楊玄走了進來,“坐。”
  他坐在上首,見王老二在吃肉幹,頭痛的道:“還吃。”
  王老二說道:“那個赫連雲裳說這家的肉幹好吃,我嘗嘗。”
  吃貨!
  楊玄輕咳壹聲,王老二把肉幹收了。
  “我從長安歸來之後,北疆豪強們就在串聯。他們擔心什麽?擔心我報復,我是那等人嗎?”
  楊玄微笑。
  “郎君寬宏!”
  “郎君那不叫報復,而是,施政!”
  連老賊都學會了溜須拍馬。
  楊玄指指赫連燕,“說說。”
  赫連燕起身,“這陣子根據郎君的吩咐,錦衣衛盯住了幾個重要的豪強。他們最近頻頻聚會,先是惶然,覺著郎君定然會報復。
  魯縣趙氏來人,和那些豪強商議了許久,隨後,豪強內部生出了些亂子,不少人被責打,乃至於消失……這裏面,趙氏起了大作用。”
  “這是在清掃不法的痕跡。”
  韓紀冷笑。“可他們哪裏想得到,郎君壓根就沒想從這方面著手。”
  “我想,卻暫且不能!”
  楊玄瞇著眼,“說實話,我想把豪強們的不法事都給揭開,可壹旦出手,就會引發天下震動。許多事,只能壹步步來。步子太大,會扯著淡!”
  這個天下不能非黑即白,若都是壹片白茫茫,那不是人間,而是,地獄!
  醜惡永遠都會存在。
  他能做的是,漸漸的去削弱那些醜惡。
  “賦稅,乃是壹國根基。”
  楊玄指出了此次議事的重點。
  “官吏,軍隊,各級官府支出……靠的便是賦稅。可千年來,賦稅仿佛就成了百姓的事,掙的越多的,繳納的賦稅越少,這也算是壹個奇觀。”
  楊玄的話緩慢,但眾人都聽到了冷意。
  “越有錢,越貪婪!”
  楊玄譏誚的道:“人的欲望無止境。當這個欲望與家國發生沖突時,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站在自己的欲望壹邊。所以,肉食者鄙,誠哉斯言!”
  屠裳幹咳壹聲。
  他難得發表意見,楊玄也微微頷首,以示鼓勵。
  屠裳看看眾人,“說到賦稅,老夫當年在南周時,知曉壹些。南周是帝王與士大夫共天下。這話引出了許多弊端,比如說賦稅。
  那些官員家中經商,堂而皇之的減免賦稅,說什麽,君子恥於言利。
  上行下效,地方豪強與官吏勾結,更是把賦稅當做是玩笑……”
  屠裳看著有些憤怒……他大半輩子身處社會最底層,對這等現象深惡痛絕。
  “這等人減免賦稅依舊不知足,巧取豪奪,魚肉百姓……南周不滅,沒天理!”
  屠裳坐下。
  這番話,正好為楊玄下面的話鋪陳。
  楊玄說道:“北疆豪強勾結官吏,偷稅漏稅,赫連燕!”
  “郎君!”
  赫連燕起身。
  “拿下涉案官吏。”
  赫連燕拿出壹本冊子,“領命!”
  隨即,她出去招呼壹聲,如安師徒跟著去了。
  楊玄說道:“人人都覺著我這個節度使就該委曲求全,就該哄著那些豪強,如此,有他們的配合,我方能成為真正的北疆之主。”
  楊玄冷冷的道:“可何為北疆之主?生殺予奪,壹言……九鼎!裴儉!”
  裴儉起身,轟然應諾,“在!”
  楊玄瞇著眼,殺機隱現,“去,收稅!”
  ……
  數十官吏沖出了節度使府,裴儉站在外面。
  “出發!”
  數千軍士在街上等候。
  兩個官吏為壹組,帶著他們分赴各方。
  消息迅速傳到了孫賢耳中。
  他和林淺正陪同呂遠喝酒,說著北疆的局勢。
  “來了!”
  孫賢冷笑,“錦衣衛這陣子盯著咱們,估摸著沒少打探到消息。他想動手,可卻尋不到借口。可不動手,羞刀難入鞘,北疆之主的威嚴蕩然無存。”
  “他這是硬著頭皮也得來!”林淺笑的歡喜,“說實話,老夫想看楊玄的笑話多年了。今日壹嘗所願!當浮壹大白!”
  他舉杯,三人痛飲。
  呂遠微笑道:“他有梟雄之態,此次出手,必然是霸道為先。”
  孫賢瞇著眼,“呂先生何以教我?”
  霸道為先,這便是不問青紅皂白,弄個罪名就抓人。
  呂遠從袖口中摸出壹份書信,矜持的道:“這是阿郎給楊玄的書信,信中隱晦提及此事……畢竟都是北疆壹脈,何苦自相殘殺?”
  林淺大喜,“魯縣趙氏身負天下名望,有這封信在,楊玄不敢動手。”
  外面傳來了嘈雜的聲音,接著壹個仆役進來。
  “阿郎,外面來了官兵。”
  孫賢看看呂遠,笑道:“這人說不得,這不,就來了。呂先生,咱們壹起去會會這些不速之客?”
  呂遠起身,“好說!”
  三人說說笑笑的到了前院。
  “是周儉,楊玄身邊的心腹!”林淺看到了裴儉。
  “那又能如何!”
  呂遠此行的目的不只是拉攏豪強們,還有壹個目的,便是代表魯縣趙氏,和楊玄隔空試探交手。
  壹個叛逆,能奈我何?
  呂遠負手而立,微笑道:“問問何事。”
  這話,有些喧賓奪主。
  但孫賢此刻滿腦子都是快意恩仇的愉悅,忽略了。
  他開口。
  “敢問何事?”
  裴儉仗刀,開口。
  “經查,孫氏多年來偷稅漏稅,該補了!”
  孫氏偷稅漏稅的歷史上百年,數額堪稱是數不清。
  補稅!!!
  補稅!!!
  孫賢只覺得壹拳打在空處,渾身難受。
  更要命的是,他想到了自己看祖上賬冊時的快感。
  那麽多年來,孫氏偷稅漏稅的數目太過巨大。看著那巨大的數目,壹種優越感和得意不禁油然而生。
  他想到了楊玄所有可能的手段。
  但!
  就是沒想到他會令孫氏補稅。
  那巨大的數目……
  關鍵是,孫氏,沒有拒絕的理由!
  呯!
  “阿郎!”
  “來人吶!”
  “阿郎暈倒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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