討逆(長安之上)

迪巴拉爵士

歷史軍事

元州地處大唐西南。西南多山,在大唐人的口中,這裏便是窮山惡水。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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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百三十章 妳要這個天下嗎

討逆(長安之上) by 迪巴拉爵士

2023-9-4 22:25

  兩軍交戰,主將的安危歷來都是重中之重。
  行軍時,主將的身邊總是有壹群護衛,遮蔽他的左右。
  但這是城中。
  沒道理在家中也戒備森嚴,會把人弄瘋了。
  就算是皇帝,在皇宮中也不至於處處都帶著護衛。
  何況是兩個將領。
  肖宏德的身邊戒備森嚴不是擔心被北疆軍刺殺,而是擔心……趙多拉。
  趙多拉也有所防備,不過,方才軍心頹喪的那壹幕給他和心腹們的震動太過強烈,以至於有些失魂落魄。
  但他依舊警惕的拉開了和肖宏德之間的距離。
  沒想到的是,拉開了,反而中招了。
  壹箭射來,趙多拉落馬。
  “有刺客!”
  護衛楞了壹下。
  這兩日過的太刺激,以至於護衛們都懵了。
  腦子裏幾個念頭在轉動。
  ——是肖宏德下的毒手!
  ——他會不會弄死我們?
  於是,護衛們的第壹反應就是戒備。
  兩個護衛下馬去保護趙多拉,其他人拔刀,擋在了他們的前方。
  肖宏德聽到聲音回頭。
  愕然。
  老夫是想弄死他,可……沒令人動手啊!
  可看看那些護衛,再看看自己的護衛們。
  詳穩的手段,真是犀利啊!
  這是自己人的看法。
  而對面的護衛,悲憤萬分。
  “肖宏德!”
  這時候沒什麽上下級的忌諱,那些護衛開口就罵。
  “副將!”
  兩個護衛此刻才去關註趙多拉。
  “哦!”
  趙多拉幽幽醒來,覺得臉痛,伸手壹摸。
  情緒炸裂了。
  壹支箭矢從他的右側臉頰橫穿,穿透了左側臉頰。
  若是再高壹些,便是從太陽穴灌入。而低壹些,從脖頸側面穿入……無論是哪個方向,他都必死無疑。
  老子的命好大!
  “護著老夫,回去!”
  他說話時牽涉到了臉頰,疼痛難忍。
  “不是老夫的人。”肖宏德沒過來,沈聲道:“老夫要動手,也不會選擇在這等時候。”
  “呵呵!”
  趙多拉伸手握住箭矢,猛地拉了出來。
  鮮血從兩側臉頰流淌下來,夜色中,看著頗為驚怖。
  他吐出壹口血,沖著肖宏德拱手,“多謝了。”
  這是反話,那刻骨的恨意令人不禁脊背發寒。
  “召集老夫的人。”
  趙多拉吩咐道,然後原地倒退。
  壹旦趙多拉生出異心,他的那些人馬必然不會聽從肖宏德的指揮,甚至還得擔心他們作亂。
  “老夫發誓,此事與老夫無關。”
  肖宏德上前壹步。
  “止步!”
  趙多拉壹邊後退,壹邊說道:“老夫知曉了,定然是楊狗的人手。老夫回去上藥,回頭就來。”
  彭誌眼中閃過厲色,“詳穩,當斷則斷!”
  肖宏德瞇著眼,背在身後的手擺動了壹下。
  數十護衛展開,準備從兩側包抄過去。
  就在這時,密集的腳步聲傳來。
  數百軍士趕到,護住了趙多拉。
  趙多拉獰笑道:“詳穩,如今,妳有何話說?”
  噠噠噠!
  百余騎兵趕到。
  肖宏德冷笑。
  “妳想說什麽?”
  “退!”
  趙多拉帶著麾下隱入夜色中。
  “可惜了!”
  彭誌嘆道:“詳穩的謀劃沒錯,可惜壹擊不中。”
  謀劃沒錯,能在大家都失魂落魄的情況下,還想著弄死趙多拉,這份冷靜常人難及。
  “老夫說了,此事不是老夫所為。”
  那是誰做的好事……彭誌:“……”
  “麻煩大了!”彭誌說道。
  “去查探趙多拉聚攏了多少人馬。”肖宏德丟開顧慮,生出了殺機。
  他回到了官廨中,調集千余騎兵在官廨附近警戒。
  燭光下,他在喝酒。
  “林駿的援軍,差不多改到了吧!”彭誌也失去了冷靜。
  外面,歌聲依舊。
  肖宏德有些心煩意亂,剛想喝罵,卻見壹個護衛怔怔的看著夜色,雙目流淚。
  人在絕境時,會格外思念自己最在乎的人。
  家人,朋友……
  壹個軍士進來,“詳穩,趙副將那邊聚攏了兩千余人。”
  彭誌回頭,“詳穩,動手吧!”
  兩千余人,要想盡數圍殺,壹時半會做不到。
  壹旦城中內亂的聲音傳出去,北疆軍必然會順勢攻城。
  但,北疆軍集結需要時間。
  在這個時間內了結趙多拉,那麽,壹切都還來得及。
  肖宏德盤算了壹下。
  擡頭,“圍殺趙多拉不是問題。問題是,壹旦出手,城中軍民就亂了。”
  守城,最忌諱的便是內亂。
  壹旦內亂,甚至到了要調動大軍鎮壓的地步。
  那還守什麽?
  無需攻打,內部就崩潰了。
  這也是人心算計。
  “以壹千騎,壹千步卒圍住。”
  肖宏德吩咐道。
  彭誌說道:“此事不是詳穩所為,必然便是北疆軍的密諜。”
  “錦衣衛!”
  肖宏德冷笑,“把鷹衛的人叫來。”
  鷹衛的人來了,看著面色微紅,竟然是喝酒了。
  “見過詳穩。”
  鷹衛自成體系,故而對下面的官吏無需給好臉色。
  “就在先前,有刺客出手,老夫險些中箭。趙副將中箭受創……此刻他以為是老夫所為。鷹衛可知緣由?”
  酒意迅速散去,鷹衛眸子壹縮,“詳穩……”
  “老夫發誓,此事若是老夫所為,天誅!”
  這個毒誓令鷹衛的人心中壹凜,“錦衣衛?”
  “妳等說錦衣衛粗鄙,赫連燕那個女人弄不出什麽手段。如今趙多拉帶著兩千余人在防備老夫,明早北疆軍攻城,妳讓老夫如何應對?”
  鷹衛冷笑,“錦衣衛何在?”
  沒證據妳說個屁!
  肖宏德盯著他,“此事,老夫要上疏寧興找個說法。”
  “請便!”
  鷹衛隨意拱手告辭。
  出了這裏,他冷著臉,“讓咱們的人隱藏起來,戰後尋機告訴寧興,肖宏德刺殺趙多拉未果。”
  “是!”
  同伴應了,再問道:“這壹戰……”
  “必敗!”
  ……
  整個大營都在沈寂中。
  呼嚕聲此起彼伏。
  赫連燕沒睡,站在帳篷外,平靜的看著遠方。
  “指揮使。”
  赫連榮也沒睡。
  作為負責甄別北遼消息的負責人,他此次也跟著來了。
  “沒睡?”
  “睡不著。”
  “為何?”
  “澄陽城保不住了,讓下官想到了潭州。當初也是如此,下官表面躊躇滿誌,心中卻倍感惶然。直至兵敗被俘的那壹刻,整個人仿佛都解脫了。此刻下官想著,肖宏德大概也是如此吧!”
  赫連榮站在側面,笑的很平靜。
  “內州壹下,北疆就不同了。”赫連燕說道。
  “北疆活了。”
  赫連榮感慨的道:“當初看國公,覺著也就是壹隅之地的將才,沒想到啊!這壹番運籌帷幄,竟然把北疆從絕境中拉了出來。”
  “不再恨了?”
  赫連榮搖頭,“家沒了,人還在。下官此刻就壹個念頭,活著。”
  “城中有我錦衣衛的人手,按理,他們也該出手了。”赫連燕在琢磨此事。
  “此等事,要看運氣!”在這壹點上,赫連榮比赫連燕知曉的更多,“大將身邊多護衛,刺殺不易。”
  “國公說,他的運氣壹向不錯。”
  “是啊!”
  赫連榮苦笑,他自己都是楊老板的手下敗將,也曾用老夫只是運氣不好來安慰自己。
  “毋庸置疑,妳的能力在錦衣衛中也是出類拔萃。可我卻從不許妳參與機密事,知曉為何嗎?”
  赫連燕負手看著夜空。
  蒼穹上,星河燦爛。
  “下官……下官雖說歸順了國公,可心中難免有些自矜,好歹,也曾是壹州刺史。”
  “自矜不是錯,錯在妳沒有歸屬感。”赫連燕說道:“即便不許妳參與機密事,可錦衣衛本就是機密衙門,妳可懂這話的意思?”
  赫連榮苦笑,“下官今夜來尋指揮使,便是想說此事。”
  “哦!”
  “當初被俘,下官萬念俱灰,只想壹死了之。等得知家眷盡數被寧興流放到了絕地,下官怒了。那壹刻,下官想的是報復。”
  “所以妳在錦衣衛行事不是出於本心,而是恨意。這壹點,我不取。”
  “下官的目標便是寧興,可國公卻遲遲不動兵,老夫失望了,有些渾渾噩噩的。”
  “國公行事,輪不到妳來指手畫腳。”
  “是。”赫連榮嘆道:“下官以為國公面對長安的壓力,會選擇蟄伏。可沒想到的是,國公出手,格局竟然如此之大,想要拿下內州。下官,又看到了希望。”
  “妳這樣,很危險!”
  赫連燕回身,“錦衣衛第壹要務不是做事,而是對國公的忠心!”
  “下官知曉。”
  赫連榮欠身,“這是下官的錯。下官以往覺著國公會把精力放在長安那邊。下官當初也曾琢磨過這個天下。
  北疆要想打破僵局,最好的法子便是拿下燕北城與南歸城,如此,草原在握,有牛羊戰馬;有大片耕地,隨後休養生息,坐觀長安內鬥,坐觀寧興內鬥,蓄勢待發……”
  此人竟然想到了這壹步,算是人才。
  赫連燕微微點頭,殺機少了些。
  “國公果然如下官所想,拿下了燕北城與南歸城。故而,老夫覺著自己的仇此生難報,便有些頹廢。”
  赫連榮突然笑了笑,“可誰都沒想到,國公竟然要拿下內州。
  所有人都看到了拿下內州的好處,北疆這盤棋從此就活了。
  可所有人都沒看到下面的危機。拿下內州,寧興那邊必然會把內鬥的心思收斂些,皇帝會與林雅在爭鬥中合作,聯手對付北疆。”
  “妳想說國公冒進?”
  “不。”赫連榮目光炯炯,“這是大格局!”
  “說說。”
  “要想做大事,就得有大格局。掌控草原和耕地固然格局大,可北遼在側,隨時都能以大軍壓境。
  到了那時,燕北城與南歸城頃刻間便成了齏粉,隨即大軍掩殺,什麽耕地,什麽牧場,鐵蹄之下,都成了碎夢。”
  “妳是說,僅僅如此,只是茍安?”
  “是。”赫連榮面露欽佩之色,“這個局面很難打破,下官想過,想來想去,唯壹的法子便是休養生息,積蓄實力。”
  “攻打內州呢?”
  “壹旦破內州,北遼的反撲……下官不敢。”赫連榮搖搖頭,“可國公敢,以雷霆萬鈞拿下內州,下官突然發現,咦!這個局面,好似又不同了。”
  他負手踱步,“潭州林駿,內州肖宏德,此二人都是林雅的人。如此,林雅就控制了南地的兩大州。
  可內州丟失,林駿在潭州就顯得孤零零的。
  林雅會如何想?他定然會傾力幫助林駿擴張。
  可皇帝會如何想?他會不會擱置出兵北疆的打算,先把林駿給收拾了。如此,南地盡數在掌握之中……
  這個僵局,國公破的意外的精彩啊!”
  這些,赫連燕都沒想到。
  “更令下官精神振奮的是,國公明知拿下內州會引發長安的忌憚,以及北遼的敵視,依舊毫不猶豫的出手。這等決絕,唯有壹種可能!”
  赫連燕擡頭,用審視的目光看著赫連榮。
  “國公,意在天下!”
  “住口!”
  赫連燕低喝。
  赫連榮束手而立,但卻沒住口,而是放低了聲音,說道:
  “下官,願為國公前驅。”
  “攻伐北遼?”
  “不,縱橫天下!”
  ……
  黑暗中,捷隆微微擺手,幾個錦衣衛悄然隱去。
  赫連燕說道:“今夜的囈語,我不希望有人提及。”
  “下官不敢。”
  “去吧!”
  赫連榮告退。
  赫連燕仰頭看著蒼穹。
  數不盡的星宿在蒼穹上閃爍著,恍若壹條銀河。
  赫連燕喃喃的道:“郎君,妳要這個天下嗎?”
  ……
  淩晨,楊玄醒了。
  他聽到了隔壁帳篷裏姜鶴兒的嚷嚷。
  “昨夜妳怎地出去了?半晌才回來,帶進來壹股子寒氣,冷颼颼的。”
  “我是有事。”赫連燕說道:“趕緊去伺候郎君。”
  “燕兒看看我的頭發。”
  “哎!又翹起來了。妳睡覺就不能老實些?”
  楊玄摸黑穿好衣裳,出了帳篷。
  姜鶴兒捂著頭發出來,“郎君等等啊!”
  這個侍女不合格啊!
  洗漱,聽著姜鶴兒嘀咕,楊玄覺得金戈鐵馬的氣息隨著少女的嘀咕少了許多。
  吃了早飯,楊玄去了大帳。
  “妳說。”
  他就兩個字,隨後裝神像。
  裴儉更簡單。
  “今日破城!”
  大軍出動了。
  半路,裴儉接到了消息。
  “國公領三千騎前出,越過了澄陽城。”
  ——妳只管放手攻打澄陽,剩下的,我來!
  士為知己者死……裴儉默然良久。
  擡眸,看著出現在朝陽中的澄陽城,喝道:
  “攻城!”
  誰都沒想到,他不等投石機就位,竟然就令麾下攻城。
  麾下沒想到。
  守軍,更是沒想到,甚至許多人在吃幹糧。
  朝陽中,血色漫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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